编辑部寄语
4月30日,北京大学举办了1984级校友毕业30周年纪念大会和联欢会。人大88级社会学系研究生罗新作为北大84级本科校友代表,在会上进行了感人至深的发言,听者无不动容。因为北大84级校友用了大半年时间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收集和整理了84级46名英年早逝校友的文字图片以及回忆和追思文章。
罗新,1984级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本科,1988级中国人民大学社会心理学硕士,曾在海南工作多年,现定居美国新泽西。
1988年,有2200多名校友毕业于北大燕园,这次纪念84级毕业30周年大会有843名校友参加。在毕业30年中,有46位同学先后永远地离开了,同学们由此写下的各类回忆文字有几十万字。在4月30日的纪念大会上,84级校友特别设立“永远的同窗”环节,并通过特别制作的纪念视频,向英年早逝的同学表达深切的怀念。
张张笑脸,令人难忘
校友罗新在过去的一年里根据大家的回忆,整理了怀念去世同学的美篇,篇篇让人动情落泪。今天,《RUC她世界》节选部分文字,和大家一起再次追思一下北大84级那些昔日的同学,缅怀难忘的青春岁月。同时,祝福大家身体健康,常聚常欢乐。
老同学
无论相隔多遥远,仿佛你从未走远;无论分别多少年,好像你一直在身边。
红墙、白杨、青瓦,谁在八舍窗前弹着吉他?柳絮、枫叶、雪花,谁在小白楼长长的灯光下?借给我饭票的兄弟,你还好吗?图书馆为你占座的姐妹,她怎样啦?那谁和谁在哪儿呢?那谁和谁可成了一家?老同学,说不完的话;老同学,时光雕刻的花;老同学,最真最美的笑;老同学,喝不够的酒。
无论相隔多遥远,仿佛你从未走远;无论分别多少年,好像你一直在身边。
天堂里的你们,还好吗
1988级人大社会心理学硕士 罗新
有人说,人会死三次。
第一次是他断气的时候,在生物学上他死了;第二次是他下葬的时候,人们来参加他的葬礼,怀念他的一生,然后他在社会中死了;第三次是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把他忘记的时候,那时候他才真的死了。
所以说,记忆,是让逝去的人“活着”的唯一方式。那些英年早逝的同学,留给人们的是叹息,留给亲人的是伤痛,留给同学们的是回忆和思念,因为在同学们的心中,他们还活着。
张张难忘的青春笑脸
(一) 邹碧华(法律系)
邹碧华有很多称号:时代的楷模,中国的好法官,优秀共产党员。他的事迹,许多人都知道。关于他的生平的同名电影也于近日上映。1988年大学毕业后,他曾任上海市长宁区法院院长,上海市高院副院长。2014年12月10日下午,在赴徐汇区法院参加司法改革座谈会途中突发心脏病,经抢救无效去世。
忆碧华(张旭霞)
得知碧华去世的消息是在从桂林回柳州的火车上,我当时失声叫了起来!回到柳州妈妈家就改了第二天回北京的票,到上海陪伴我的室友、他的夫人唐海琳。班上的同学陆续从全国各地赶来,追悼会那天法律系其他班的同学也来了不少,还有很多各界人士、重要人物。不论是上学的时候还是工作以后,他的朋友都不少,他的为人可见一斑。高规格的追悼会,极尽哀荣!
邹碧华
在学校时,他经常来找海琳。有时是我开的门,总是看他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熟悉之后,他经常开玩笑,在班里算是比较活跃的。记得有一次班里聚会,他和王军还说了一段相声,内容不记得了,只记得大家都很欢乐。
为了追随爱情,本科毕业后他自己到上海联系工作。为了提高自己,本科时成绩并不出众的他读到了博士,后来成长为学者型法官、法院领导、高校兼职教授。他家满满三面墙顶天立地的书架全是书,我感觉自己十辈子都看不完,没出息的我还为自己的平庸找到了心里安慰,人家那么优秀是付出无数倍努力的。房间衣柜里都是海琳的衣服,整齐地挂着,海琳说都是碧华替她整理的,而碧华把自己的衣服挂在阁楼上。
就这样,通过自己的努力加之贤惠的海琳作为坚强后盾,他是我们班第一个博士、第一个副厅、正厅级干部,年轻时是上海十大杰出青年,去世后是习总批示号召向他学习的时代楷模。但是,我脑海里的还是那个笑着跟你逗趣、说话不紧不慢,让你忍不住想捶他几下的高高大大的男生。曾经还在打趣说,当时海琳在宿舍给他煮东西吃馋得我们流口水,而现在只能——怀念你,碧华!
2014年9月中秋节,我们年级还在北京聚会庆祝入学三十周年,12月11日就只能在殡仪馆替他守夜!每一个同学都跟他说了一段话,还把班主任从美国发过来的话念给他听。同学们围在水晶棺木周围,最后一次跟他靠在一起,他一定能感受到吧……
碧华被授予各种表彰,从政府到最高法、北京大学开了不少先进事迹报告会、追思会,法院系统主持为他撰写了传记、拍摄了电影,北大法律系设立了以他名字命名的奖学金……他的47年人生是辉煌的!但是我们还是希望每次聚会时,大家都在。碧华、王柏,你们在天堂做伴,并保佑我们大家平平安安的吧,你们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二) 郝建清(社会学系)
郝建清来自新疆,酷爱诗歌,上学时我们都称他为“郝诗人”。
他个子不高,比较安静,平时不起眼,但偶尔会慢悠悠地冒出几句“妙语”,让大家吃惊之后大笑。1988年北大毕业后,我俩分别读研。我上人大,他考入北京经济学院。我和他曾在广场相遇,一起聊了很久。那次似乎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1991年9月下旬,刚刚参加工作不长时间的我,接到同学额尔敦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同样也是刚刚参加工作一个月,分配到新疆大学的郝建清,因为急性白血病去世。
近20年寒窗苦读,他的生命戞然而止在25岁的那一天。
当年他写给我的留言,字迹有一点褪色。他留给我的记忆,还很清晰。和他同学七年的李文杰写了一篇“老郝”,我看哭了。快30年了,我第一次知道他去世的情形。平时永远慢悠悠的老郝,走的太急了。
老郝(李文杰,写于2017年12月16日)
老郝,郝建清,我的七年同窗,本科四年我们住北大38号楼一楼对门,研究生我们住北京经济学院研究生宿舍二楼斜对门,那个胖胖的身影在 1991 年 9 月的一天突然就消失了,再见只能在天国。
郝建清
老郝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矮矮胖胖的、静静地坐在上铺床头看书。他看的最多是现代主义文学、拉美的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国内的朦胧诗,加缪、波德莱尔、金斯伯格、马尔克斯·加西亚、北岛、顾城、海子……他似乎想通过文学、哲学了解人生的善恶、梦幻与现实、孤独、异化。
我和老郝本科时聊得不太多,他总是坐在他的床头,偶尔下床笑眯眯地和大家聊聊天,有时候也喜欢争论几句。研究生时候我们就经常串门聊天了。他床上经常放着的就是波德莱尔的《恶之花》,他也喜欢垮掉的一代,而我更喜欢迷惘的一代;他喜欢现代主义诗歌,我喜欢各种流派的电影、音乐。他聊天时经常会蹦出金斯伯格、波德莱尔的诗句,但他本人又是淡泊、从容、无为的。
1990 年的一天,香河园电影院上映新浪潮电影主将弗朗索瓦·特吕弗的《巴黎最后一班地铁》,我就鼓动老郝和我一起去看。电影很精彩,可是学校 10 点就关大门,所以我们离电影结束还差半小时就很不舍地起身离开。坐了两趟公交,到学校时傻眼了,大铁门关了,学校纪律很严,门卫是绝对不会开门的。我们俩沿围墙走了一圈,那两米多高的厚厚的围墙是我们根本无法逾越的,转回来看着两米多高的大铁门,两人对视了一下说:“爬吧。”
我看看老郝矮矮胖胖的身材,不像我长期练健身、踢足球,身形矫健,问他:“行吗?”老郝嘿嘿一笑说:“不行也得行啊。”我就让他先爬,我帮着顶了他几下。嗨,他居然成功翻越啦。
1991 年的春天,于是之的《茶馆》在北京人艺演出,据说是老先生的告别演出,我和老郝还有十多个同学,浩浩荡荡地杀向王府井的首都剧场。于是之、蓝天野、黄宗洛老一辈艺术家的演出精彩绝伦,我们看得如痴如醉,结束时全场热烈鼓掌,全体演员返场鞠躬致谢,那是我至今看过的最精彩的话剧。回校的路上大家还热烈议论,意犹未尽。
很快,我们迎来了毕业季。我很早就定下来留在北京,老郝似乎不着急,我跟他说找个北京的单位留下来,他笑笑就两字:无所(无所谓)。一如既往的超脱、淡然、无为。刚好新疆大学人口所来要人,他就决定回去,他家就在乌鲁木齐。 1991 年 7 月初的一天,他拎着行李下楼,我在楼梯口遇见他,我说:“老郝,我送你。”
他笑笑,就两字:“不送。”
我说:“好,改天去乌鲁木齐看你。”
他还是笑笑:“好,等你。”然后挥挥手,我目送他拎着大旅行袋,独自走出校门。
没想到这竟是我和老郝的永别。噩耗来得那么突然,突然得让人失去意识。9 月中旬的一天晚上,我正在木樨地机械部汽车局大院的宿舍,接到研究生同学老阴打来的电话:“杰子,跟你说一件事,你别太难过啊。”
我说:“老阴,说吧,别开玩笑啦。”
老阴说:“真的,杰子,你一定要忍住了,别哭。”
我说:“嗨,咱这走南闯北的,啥事没见过,说吧。”
可是电话那头,老阴自己已经梗咽得说不下去,说:“杰子,峻峰跟你说吧。”我感觉到这回事情真的比较严重。
峻峰是老郝一个宿舍的,毕业后留校。峻峰语气深重地说:“文杰,老郝走了。”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是感觉到不祥的气氛,停顿了一会,说:“走了,怎么走了?”
峻峰悲伤地说:“新疆大学人口所给研究生处打来电话,说老郝去世了,是白血病。”
我没哭,真的没哭,我整个人失去意识了,麻木了,就感到头脑空空荡荡的,人好像是漂浮着,接连几天都是这种恍恍惚惚的感觉。我那年是凌晨两点多从金水桥边撤离出来的,生死见识多了,觉得自己很坚强,坚强得像坚硬的金刚石,可我仍然无法接受老郝去世的事实。
几天后,老阴、峻峰等十几个研究生同学在我宿舍聚餐,我们尽量克制着不要提到老郝,可最后这是无法回避的话题,我不太会喝酒,但那天喝了很多,别人劝不住,后来一边哭一边喝,最后他们怎么走的我都不知道,我记得自己飘飘忽忽的哭着走到阳台,我无法面对这么残酷的消息。
几年后,在北大遇到新疆大学人口所来进修的几位老郝的同事,他们告诉我,老郝报到也就一个多月,他人很好,大家都喜欢他。1991 年 9 月 15 日晚上8点多,他感到肚子疼,忍不住,家人就把他送到医院,检查结果是白血病,当时就已经是晚期很严重,抢救到下半夜就不行了。
我想,老郝是太着急了,着急去找波德莱尔、加缪、海子,着急去找弗朗索瓦·特吕弗看完《巴黎最后一班地铁》那最后半小时。
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他拎着大大的旅行袋走出校门的矮胖的身影,他只是去新疆了。
(三) 程文(计算机系)
程文有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几乎每张她的照片,脸上都是甜美的笑容。2009年,癌症夺走了她的生命。
陈炯的回忆:
“最后一次见到程文,是2008年8月。我们班在北美的同学在美丽的太浩湖举办毕业20周年聚会。作为主办者之一,我亲自打电话给住在西雅图的程文,力邀她和家人能抽空到加州来参加聚会。她开始不能确定,我也很能理解,因为她有三个孩子,小女儿才三四岁。后来经不住我一再邀请,她答应举家前来参加聚会。三天两夜,我们二十几位同学及家人度过了一段美好又难忘的时光。程文一如继往地恬静平和,她的三个孩子聪明、有礼貌,先生一看就是爱太太、爱孩子的好男人。好幸福的一家子!
万万没想到的是,几个月后就听到程文罹患胃癌的坏消息。再过几个月,传来她不幸去世的噩耗!我真的不能相信,不久前才跟她在度假屋里共度良宵,在绕湖游轮上谈天说地,怎么这一切一下就消失了、永不可能了呢?人生如此无常!”
(四) 王军(法律系)
王军是冬泳八大金刚,因病去世。
我收集了许多老照片,那张冬泳照中的左一,是法律系的王军,88年的夏天,他去云南游玩,站在祥云法院的楼顶,背后的白云仿佛触手可及。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张照片。这个昔日冬天可以跳入冰水,夏天可以独自出游的男生,几年前也因病去世了。
左一是王军
韦岚的回忆:你好舞伴!
在去世同学的名单上,见到五班王军的名字时,我大吃一惊:这是我认识的同学啊,而且不仅认识,我们还在一起跳过舞,跳过很多很多舞。
我幻想还能再握你的手:“你好呀,舞伴!”
上学时,细眼卷发,白皙高挑的王军,有一种当时港台明星的文艺范儿。当他频繁出入我们年级文艺美女的宿舍时,很难让旁人不注意。但是远离各社团的我,四年里并没有和他有交集,直到快毕业的那个夏天。
那天主持干部徐光宇交给我一张舞会票,很正式地“邀请各班名流”,地点就在法律84的大本营,图书馆东草坪的地下室。
我始终不敢说自己会跳交谊舞,是因为我始终不屑于记动作。凭借超强的动作协调力和模仿力,我总是仰仗舞伴的舞技,舞伴能跳多好,我就能跟多好。
舞会开始人很多,大多数都是法律84其它班的同学们。王军邀请我跳了三四支舞曲,然后对我说:你不会早走吧?等人少些的时候我能再请你跳舞吗?
同学渐渐离场时,王军果然找到我,我们就一支舞一支舞地跳下去,直跳到最后一个同学也走了,直跳到主持人之一的肖朝君已经监督清理了所有的房间,直跳到老班长刘建民又回来关门了。超级给力的大音箱,还在呼啸着舞曲,长腿王军果然是舞霸级的舞伴。那一天我们一起跳了十支舞?十几支舞有没有?
“太过瘾了!”
“我也是。”
舞会后不久,大家相互在纪念册上签名,王军来要我的签名本,我也因此有机会选择他的照片。
翻开他写的那一页,两行竖版的漂亮字:“一舞霓裳湘妃逊,十个男儿九徘徊”,而且在交还我时他还特意解释了上面可以双向解释的淘气批注“任是无情,也动人”。
我很感念这个舞会的机缘,它让我认识了邻班的男生王军。不然我不会知道他的舞跳得有多好,不会知道他的字写得有多好,也不会有机会保留到这两张,记载着他青春帅气的照片。
王军,不论你现在天上何处,每次看到你的照片时,我都会在心里问候:你好吗,舞伴!
关越说:“王军另外的专长是绘画。大学四年级,每天一群人在宿舍鬼混。一天兴起,王军开始画332路的月票。画的逼真,大家起哄,我说给我画一张。画完,我賊胆不小,还去试过坐了几站。毕竟做贼心虚,搞的一身冷汗,回来向他道喜后,也没再敢用。好像还有别的家伙试过。
王军毕业后回到厦门。我1996年回国,因为柯达的事情还到厦门找他帮忙。唉!”
(五) 丛海涛(技物系)
1989年12月23日,刚刚大学毕业一年多的丛海涛在睡梦中离世。他留给我们的——永远是燕园里的年轻的笑脸。
丛海涛
詹辉的回忆:
丛海涛,于1965年农历4月23日出生,山东文登县文城镇南幺山村人氏,典型的山东大汉,身高1米78,性格豪爽开朗。1984年入读北京大学技术物理系应用化学专业一班,他的宿舍与我的宿舍紧邻,在校期间他曾任北大学生会组织部长。
1988年我们一起分配前往深圳市工作,他任职于深圳赛格集团总公司技术部,为创始公司技术骨干。公司设址于深南中路的北方大厦,他是赛格集团创始元老。初创之时才几十人,日后发展壮大,逐渐发展成为数万人之巨的企业。赛格集团曾经是中国最大的电视机研究开发生产企业,所建赛格广场现仍为深圳市最繁华的商业广场之一。
他本人外向活泼,不管在校内还是在公司,都喜欢与人交往,又因为他是北方人和北大毕业,所说普通话准确易懂和擅长组织活动,每每公司举行活动都推举他担纲领衔,我曾有次拜访他的公司,正逢公司全员组织学习,他在台上慷慨发言,字正腔圆,演讲完毕,台下掌声一片。
他的公司离我的工作单位不远,他的住处却远在蛇口,偶尔工作太晚就留宿我处,我等虽居陋室,然而喝着啤酒吃着烧鹅,听他高谈阔论,展望人生,规划未来,其乐无穷不亦乐乎,一起回忆北大趣闻乐事和四年美好同窗,不胜感慨!
他虽居改革开放之前沿的深圳,然而刚刚涉入职场,所得有限,仍然尽兄长之所能接挤读书中的弟弟妹妹,正所谓刚出名校又入名企,青年才俊,得公司领导重视和成为主要培养对象,即将大展宏图成为社会栋梁和家中顶梁之柱,前途不可限量之际,却遭天妒英才,不幸于1989年12月23日睡眠之中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得年24岁。
我是在刚加完班下班途中突遇一北大同学告知消息,十分震惊,难以置信,他身体强壮,热爱运动,从沒有抱怨过身体上有不适之处,却突然离世,沒有留下仼何遗愿。其时其父已逝,全家人不舍余力供其读完北大,他的姐姐甚至为了他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噩耗传来,其母几乎失明,家中长子突然离世,他家的所有荣耀和希望立即破灭,弟妹年幼无助,家中老母病危不能远行,只有舅舅和姐夫千里奔丧,公司同仁朋友无不嗟乎!可幸赛格集团为他举行隆重葬礼,董事長主持,总经理致悼词,公司全员参加,极尽哀荣!丛海涛从此魂归故里。
叹命运多桀,世事难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惟望他在天之灵永安,其家人节哀顺变,海涛起于文登,卒于大鹏,谨此追忆缅怀老同学!
(六) 喻冬青(生物系)
当她在“失联”状态的时候,尽管惦记和想念,大家都会认为她好好地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所以,得知了她去世的消息之后,尘埃落定,只剩下满心悲凉。
袁文林的回忆:
“大学的时候我们宿舍四个都是北京的,还有一个西安同学,只有喻冬青一人是来自南方(江西),她在不少事情上跟我们不同。比如冬天的时候呢,我们都穿羽绒服或棉衣,可她只是穿一件呢子大衣。她告诉我其实北方人比南方人更怕冷,因为北方冬天有暖气,房间里面并不冷,我后来有机会冬天去南方才知道那湿冷的滋味。她还说北方干燥所以她有时感到不习惯。冬青个子小小的但凡事都挺有主见,感觉比我们想的多且深,就是稍感不太合群,比如很少跟我们一起去郊游等。现在想来,她小小年纪离家千里来上学,是挺不容易的。”
喻冬青
夏小娣的回忆:美丽善良的喻冬青
喻冬青是84年和我同宿舍(36楼330室)的。她是一位秀气、文静、聪穎的上铺。细细的语音像叮咚流水声,学习认真刻苦,经常熄灯后还打手电筒在蛟帐里读书。冬青的哥哥是她的学习榜样,经常来宿舍看她,冬青总是兴高采列地给我们讲述哥哥的故事。搬离330室后,我每月给女生发饭票时,还和冬青聊她哥哥,得知他学核物理,被公费派去德国深造,这可能是后来冬青进修德国的情缘吧。
陈静的回忆:
刚去北大时,和冬青住同一宿舍。那时我好像很艰难地在适应着大学的生活,没有一个老乡,也没什么朋友。周末北京的同学回家了,外地来的也去和同学老乡聚会,我似乎周末只能去教室自习,感觉很刻苦,但学习的效果却总是不理想,没有人可以倾诉,有时候自己独自会流泪。冬青不爱说话,但有一天宿舍里就我们俩的时候,她却主动和我聊了很多。可能因为都是从小地方出来的,我们有很多相同的地方,她特别理解我的感受,我才知道我并不孤独。她给了我很多鼓励,用她哥哥的经历也给了我很多希望,我告诉自己要像冬青一样每天用笑脸来迎接生活。她的笑脸就这样永远刻在了我的心中。
王玉文的回忆:
我印象中的喻冬青个子小小的,圆脸,短发,声音不大,眼睛很亮,很有神。冬青平时学习非常刻苦勤奋,总是早出晚归,最大量的延长学习时间,似乎从来也不知道累。印象最深的是她每天早早起床,坚持到五四操场跑步。为了怕影响我们同宿舍的睡眠,她总是前一天晩上把衣服鞋帽准备好,早晨轻手轻脚地起床,待我们起床时,她早已满面春风,精精神神地跑步回来了。
薛英姿的回忆:
印象中喻冬青比我们宿舍的几个年龄都小,却很沉稳,有思想,对未来也很有计划,而且从一开始就很坚定地在为她的目标努力了。冬青平时文静少言,可偶尔聊起来也是非常率真的性情中人。我能记得和冬青的聊天也是有关她哥哥的。她哥哥那时在德国读书,对冬青的学业和生活都影响很大。许多具体的事儿都记忆模糊了。清晰的是冬青坚定明亮的眼神,安静的笑容,还有她穿着美丽碎花连衣裙来去匆忙的身影。
邢力的回忆:
冬青是宿舍调整后成为我下铺的,第一印象的她个子小小的,不爱说话,同住一段时间后发现她其实很内秀,也很有思想。冬青长得很象生物系的陈朱老师,笑起来很真诚。记得有一次我打球崴了脚,上下铺很不方便,冬青主动和我换床,我在她下铺睡了近一个月,直到我脚好了我们才换回去。
(七) 嵇永强(中文系)
2001年5月17日,嵇永强因车祸去世。
嵇永强,北京人。1988年毕业于北大中文系。1990年以优异成绩从中国新闻学院毕业,获第二学士学位。1990年8月,他调入新华社广西分社从事经济报道。1992年11月至1994年12月在西藏分社任记者。嵇永强由于报道成绩突出,多次受到总社、分社的表彰和奖励。
2001年5月17日下午,由国家质检总局牵头,新华社、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和四川省内新闻单位组成的整顿和规范市场经济秩序采访团在四川境内遭遇车祸,造成三人重伤。嵇永强因伤势严重,不幸殉职。
郭京华的回忆:天堂里没有老去的年华
2011年4月3日,很好的阳光。我和几个同学又来看阿嵇。这里是京西一处保护得不错的墓园。阿嵇躺在半山坡上,能看到对面的山和山上粉色黄色的花。
墓碑上刻着他走的日子。一数,恍然已经十年。我和晖子、阿忠、阿毅互相对望,异口同声地说:我们都老了。
可阿嵇还没老。在我们的记忆里,他还是那样鲜活地伴随着我们在大学的日子。我们随意地聊起刚放入学时他在班里组织舞会,聊起他和班上的菲子谈恋爱,聊起他毕业后去新闻学院读双学士,还多次回北大找班上留校读研的同学,聊起他最后一次见到某某的时间……在每一个片段里,我都觉得阿嵇随时可能会跟我们插话,补充更多有趣的细节。
我们带了25支菊花,12支白的,12支黄的,代表全班除了他之外的24名同学(包括同样英年早逝的继光),还有一支黄色的百合,代表郭老师。我们把花摆放在他的墓前,就像上学时全班围坐在一起开会,“郭老师”站在讲台前给我们讲话。阿嵇从不规规矩矩坐着,总喜欢搞些让人意料不到、却又并不过分的小动作。
右一是嵇永强
墓碑上他年轻妻子的名字赫赫在目。那是一段美丽而浪漫的爱情,身为北京人的阿嵇竟然为了那个女孩放弃了北京工作的机会,追随她去了遥远的南方。我还记得十年前听到阿嵇的噩耗后与那个女孩的通话,她哽咽嘶哑的声音让我感到刻骨铭心的痛。墓碑背面刻着伤心欲绝的诗,也是她的一片痴情:“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从网上找到了一张阿嵇和她的合影。照片上的阿嵇年轻潇洒,而她笑靥如花。十年过去,她过得好么?
每次来看阿嵇对于我们都是回忆青春的机 会。阿嵇的离去是残酷的,让我们在十年前就感到死神其实并不遥远。同时,阿嵇的离去对于我们也是某种启示,让我们停下匆忙奔波的脚步,静静地思考一些东西,重新发现身边美好而有意义的东西。
(八) 周继光(中文系)
周继光是四川大竹人,1988年毕业后曾任职于海南人民广播电台、四川省国土局国土研究所、《蜀报》、《重庆青年报》,2003年4月23日因突发脑溢血,在工作岗位去世。
董志谋的回忆:隔世兄弟
2003年4月24日,我在合肥出差,接到老门的电话,他问了一下我的情况,然后叫我办完事就赶紧回去。此前我已接到两位同学的电话,广州的王伟政和大连的刘斌,他们很关切地寻问了我的身体状况。王伟政叫我多吃大蒜,说大蒜可以防治“非典”,刘斌则叫我注意休息。我以为老门也像这两位同学一样,担心我出门在外,遭遇“非典”这个恶魔。4月26日下午,我回到了广州,刚出白云机场,老门来了电话。他说,有个非常不幸的消息要告诉我,老周去世了。我以为他在开玩笑,现在“非典”流行,一些真真假假的信息满天飞,最关键的是,我觉得老周不会死,他不会那么早地离开我们。可老门的声音是很凝重的,他的调子低沉得有些发颤。当我确信这个消息不是4月1日的恶作剧时,我竟然无言以对。我很平静地询问了老周去世的情况,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我很奇怪,我居然没有应有的震惊和悲伤。过了大约五分钟,我把手里的行李放在地上,站在路边等接我的车,鼻子和双眼开始酸涩起来,忍不住泪流满面。
周继光
大学的时候,我和老周是很好的朋友,生活和学习上都得到过他的关怀。毕业后他和范伟分到海南,我到了广州。有一天,我从单位食堂吃了午饭,正往办公室走去,有个人在后面拍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正是老周,他穿了一件T恤衫,一条西装短裤,脚上是一双旧拖鞋,满头乱发。老周说:我饿了,请我吃顿饭吧。吃饭的时候,老周大骂海南的恶劣,他说吃不到猪肉,他要回四川吃猪肉。这应该是1988年的事。此后跟老周通过几次电话,大都是他打来的。我知道他找了个在外人看来算是不错的单位,好像也有了女朋友,在成都过着自由散漫的日子。2001年5月,老门到了重庆,告诉我他跟老周在一起,我这才知道老周去了重庆青年报。听老门说,他过着小康的日子。老门在重庆受到了礼遇,希望秋天跟我和范伟陪他再次重游,我答应了,可到了秋天我们均没有践约。
2003年4月,睡在我下铺的老曹突然被确诊患了胃癌,切除了四分之三的胃,然后没完没了地做化疗。老门是个热心人,四处募捐,亲自把捐款从北京送到广州,还在医院里陪侍了好几天。我们聊起了老周。我跟老门相约秋天去重庆看老周,吃重庆火锅,喝啤酒。老门回北京后,我去成都出差,见到了大学时同宿舍的黄立新和隔壁宿舍的熊宏,大家谈起老周,熊宏问我去不去重庆看老周,我说跟老门约好秋天再去看他。我想不到的是,秋天眼看就快到了,可老周已离我们而去。我突然想起早两年因车祸去世的嵇永强,在北大百年校庆的时候,他为同学们照了很多像,后来他把相片寄给我,附了一张短信,约我去南宁玩,我答应了。正在我计划南宁之行的时候,有一天,我的班主任老师郭锐打来电话,告诉我嵇永强同学去世了。
我一直以为我会是班里最早辞世的人,这不光因为我在班里是老大哥,更因为我大学时代身体状况很差。我以为自己能活到四十岁就是幸运的了,如果活到六十岁,那这二十年就是赚回来的,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很小心翼翼地活着,在谋生的同时,坚忍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1998年,我回了趟北大,见到了很多同学,包括后来辞世的嵇永强和周继光。那时我才知道,当年的同门兄弟姐妹中,已经有一些隔世为人了。那些年青亲切的面孔只能是回忆里的风景线了。这一切促使我拿起笔,将胸中的郁闷之气形成文字。2002年9月,我完成了以北大同学为原形的长篇小说《城市蜿蜒》,小说里老周成了贾四等,老门成了照二,范伟是马独用。小说的结尾,所有的主人公都死了,都在2001年前死了。我清楚地知道这是一部小说,是一个纯属虚构的故事,我的大学同学都活着,好好地活着,健康地活着。他们也像我一样,在劳碌之余,有时会独坐江边,想一想晚年的幸福生活。我渴望在垂暮之年,能找一个幽静的地方,跟自己心爱的人,种种树、种种草。
我没想到的是,谶言成真啦。
右一是周继光
2002年年底,一个飞雪的夜晚,我给北大的孔庆东打了个电话,让他写个序。孔庆东在另一个飞雪的下午,看完了我的小说,非常激情地为我写了序,题目叫做《隔世兄弟》。他在序言里叹息着说:我的好兄弟,你们都死了,把我们丢在这个冰冷罪恶的新世纪。苟活着的我看到这里不禁泪流满面,正像孔庆东说的,实际上我们也早都死了,今天的我,跟那个80年代的我,已经是“隔世”之人了。我们的大学时代,越来越模模糊糊了,大学时代的我们,也渐渐地由模糊而飘逝、而飞升。只有眼前的这个世界,越来越清晰地展露着血盆大口,白厉厉地牙齿,酷似蜿蜒的城市风景,吞噬着无边的白云和蓝天。
老周,安息吧。希望尘世里饱经磨难的你,在天国里能得到主的垂青。阿门!
(九)雷涛(生物系)
前面提到丛海涛可能是我们84级同学中第一个去世的,那么生物系的雷涛,应该就是最近一位去世的同学。
吴祖洪的回忆:
“雷涛是我在班上认识的第一位同学,而我绝不是他在班上认识的第一位同学。1984年的中秋节,我们班刚报到的新生组织的第一次活动便是到颐和园赏月。我们男生在28楼下集合,等36楼来的女生一起出发。那时大家彼此都不怎么认识,也不知道如何介绍自己,我这典型的内向南方人更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那里......这时我看到雷涛大大咧咧地走过来,用一口流利的京腔逐个地与同学们握手打招呼“你好!我是雷涛!......"......我几乎是他的最后一个问候者了,当我“受宠若惊”地回应:“你好!我是吴祖洪!”时,他也似乎很惊讶:“哇!洪......涛,咱俩是天生的一对!”
雷涛
那天晚上的具体活动我大体都忘了,但这第一印象却铭刻在我脑海里……以后我俩私下就以“阿涛”、“阿洪”彼此昵称。雷涛是个典型的“阳光男孩”,我是个典型的“忧郁少年”--可能是这种个性的巨大反差导致这种“一见钟情”吧!也许是他那直率,开朗而可爱的性情吸引了我羞涩、内向而深层的心灵?”
上面是我们初次见面的情形。而得知雷涛去世的消息也很是意外。
2016年里约奥运会那天,北大校友在加州有个小型聚会,会后我们班的袁文林同学好像得到一些意外的消息,想确认一下。于是在班群里拼命叫唤“雷涛,雷涛......"得不到任何回应。后来我们班的北京联络人汤赛君打电话到雷涛家询问,雷涛夫人接的电话,才知道雷涛已经在6月23日离开我们:心源性心脏不适所导致的猝死。雷涛当天晚上正常下班回家,似乎有点累,到床上躺一下......再也不起来.....雷涛就这样悄然地离开了人世......”
丛海涛和雷涛,1989年和2016年,两个同学的去世时间相隔27年,却是以同样的方式—— 睡梦中仙逝,离开了人世。
(十)樊燕(英语系)
2009年,樊燕因癌症病逝。
缪欣伟的回忆:
想起樊燕就很伤心。 她是非常有爱心的好同学。她母亲是西游记编剧,父亲是作家,她是独生女,生性爱美,却不做作。献血后把补贴餐劵分给我们外地的同学,自己回家了,还说不告诉家里,怕老妈担心。第一暑假我回校早了,一个人住宿舍想家心情不好,她就把我接到她家住。刚毕业,她看工作的我穿得土,把我领到友谊商店,坚持为我买了条时髦的腰带,至今我都记得那样子,好想她!
樊燕
我93年来美,01年第一次回国,联系樊燕,她说想见我,但住在医院里,我带着花去医院和她畅聊;08年奥运我第二次回国,同宿舍的任华告诉我说樊燕想见我,但只能在她家,当时心里嘀咕,怎么见面地点都是她决定?和几位同学去她家开开心心的聚了,只是觉得她出奇的瘦,不知道她当时已是癌症晚期了,没过几个月,她病逝的消息就传到了大洋彼岸。后悔当初没有多花时间跟她叙旧,告诉她我多么感谢她对我的关心帮助。
同宿舍柯映红写下深情的怀念——
樊:
你一晃走了近9年。
记得你我第一次说话,是在我刚搬进35楼222没几天。那天,我推门进宿舍,你站在窗前,背对着门,穿着白色的上衣和紧身牛仔裤,短发。我轻手轻脚进去,放下东西。过了一会儿,你转过身,叹了口气说,“太美了”。 见我一脸困惑,你告诉我,刚才北大广播站播放的钢琴曲是“致爱丽丝”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听这首钢琴曲。
后来发现你特别喜欢音乐,还会不少英文歌曲。你有个板砖录音机,常常戴着耳机听英文歌曲磁带, 边听边在本子上记歌词。
前排右一是樊燕
有一年,我突发奇想,写了出老财主和他的小老婆们的荒诞剧,宿舍的小姐们齐上阵,你个头最高,我把老财主的角色分配给你演。你一口答应下来,还演的有声有色, 喊我“小六子”时,一改平日的轻声细语,平添不少威严和蛮横。我们一起在那年英语系的圣诞节晚会上亮相。是你帮着张罗借来演出服,红红绿绿的旗袍,老财主的长衫和瓜皮帽。
在北大期间,你周末大多回家住,周一早早就来学校,我们几个外地生有时还没起床。你进屋时总是轻手轻脚,尽量不吵醒我们。 从蚊帐探出头,我总见你两腿伸到桌底,腰板笔直,坐在床沿,在笔记本里写着什么,标准的樊的坐姿。你的英文字体流畅优雅,总是隔行写,字之间的间隔也大,每页写不了多少。
有一回我们宿舍小姐们一起到校园找景拍照,我突然看上一丛乱草堆,觉得能拍出非常艺术的照片,大家不以为然,唯独你答应当模特,盘腿坐下,抬头给我一个微笑。后来照片冲出来,那丛乱草堆像母鸡孵蛋的草窝,真难为你迁就我。
有年我们全宿舍乘火车去远足,在车上我们打牌、聊天、侃山。你悄悄录下了我们的对话。过了些时候,你把录音放给大家听,我们被录音里自己的“胡言乱语”逗得前仰后合,笑得涕泗滂沱。
记的是你给我们半夜起身穿越那黑乎乎似乎永无尽头的走廊上厕所起了个优雅的绰号“ 冲刺”,我们前赴后继“冲刺”了四年。
毕业后,你去德意志银行工作,办公地点在北大附近,一个像恭王府的地方,我去看过你,好喜欢你的办公环境。后来我们在北大100年校庆再次见面。再后来,我去了美国, 关于你的情况,国内的小姐们零零星星告诉我 --- 你不但业务好,还是个贤妻良母。我一直相信你会把日子过得很好。
2008年9月,任小姐在邮件里告诉我,你因肠胃问题住院动手术。我以为就是胃溃疡之类的毛病。以后陆续传来的消息越来越不好,你不让大家去医院看你,不想打搅别人。我意识到你病情严重。
2009年2月,你的老公带你去海南过冬,任小姐违背了你的意愿赶去海南看你。不等春天来临,你静静地走了, 化作南海的一朵浪花,继续吟唱自己的歌。
室友们每次见面,都会念叨你,算你走了多久,1年,3年,5年…… 前些日子,任梦见你,也许你还记挂着小姐们。其实你在我心里从不曾走远,永远都是那个静静地站在宿舍窗前聆听“致爱丽丝“的同屋。
李警予的回忆:
“看到了樊燕的照片。鼻子还是发酸。那种酸痛难以言表,甚至弥漫全身。说不清。
她是和我同班时间最久的同学,但她是小家碧玉小资大小姐范儿,我是大大咧咧运动粗线条,虽然我还是她的入团介绍人,中学期间其实不总在一起玩耍,现在能想得起来的是我们全年级在启用不久的电教室里由她带读“老朋友怎能忘记那旧日好时光”歌词时那字正腔圆的伦敦音。
到了北大,现在想想,我这个满心不愿学语言的人在没有归属感的英语系里那么快和大家热闹起来,应该有个原因就是和她分在了一班。
按说大小姐应该文静乖巧,但实际她有时候做事蛮疯狂的。比如她强行跳上我车后座,我俩一路哩了歪斜尖叫着在众多奔向食堂的人群中穿行,从民主楼坚持到了35楼,这么一下子我就会骑车带人啦!88年毕业前夕,因为我们西班牙语的还要在学校多学一年,我拎着红酒去她们宿舍给她们送行,喝完后她把空酒瓶啪地摔碎在了楼道里,我们一众人躲进屋里听宿管阿姨高声埋怨,乐的不可开支。
08年奥运期间小缪回国期间,约着几个英语系同学一起去见她,她那天精神头很好,大家一起叽叽喳喳,说笑的很是畅快,都让我很快忘掉了她其实已经病重在身,以至于大半年后被越洋电话告知她离世的消息的时候还是那么不可接受,一百多米到家的距离也无法坚持,把车停在路边哭了很久……
她是和我熟络的同学朋友中走的最早的一个,去了我们终将都会去的地方。我相信,在那里,她还会带我们唱“should o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 — 友谊地久天长!”
北大百年校庆,左一樊燕
任华的回忆:美丽的樊燕
想起樊燕,就想起她的美丽。每一次想到她,她细细的温柔的声音就响在耳边:“任儿,又忙啥呢?”尾音高挑,带着韵律感,又透着欢快。
樊的美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柔柔的,淡淡的,弯弯的眉,浅浅的笑;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才意识到,其实这温柔的后面,有着一种坚韧的力量。
同学中,我应该是第一个知道她离世的;也是唯一一个去海南见了她最后一面。
2009年春节大年初三还是初四的晚上,樊的先生打来电话。他的语气很平静:“燕儿升天了”。奇怪,虽然泪水瞬时模糊了眼睛,我并没有特别难过,只感到深深的惋惜。我知道樊皈依了基督教。我愿意相信,她去了天堂;我也愿意相信,这只不过是这一世的肉身离去,她依然在某个空间美丽幸福地生活着。她的先生告诉我,根据樊的愿望,将把她的骨灰洒在南海。
2008年12月,我假说去三亚出差,坚持要去看她。她住的地方,面朝大海,阳光明媚,花香四溢。我知道,这是她的心愿。一个美丽的地方。虽然她已经非常消瘦,但是精神很好。我们很随意地谈笑,一些往事和趣事。比如,某一年的”April Fool’s Day”,我们把上课的几位老师从一个教室骗到另一个教室;当然,还有我们四年的“冲刺”(晚上睡觉之前去厕所).....期间,还拨通了敖小姐的电话,樊说她很喜欢云南,有时间要找她去玩儿。她还是那样,温柔细语,不慌不忙,妥妥帖帖。在我起身道别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眼里闪着泪光。那一刻,我的心被震撼了:面对路的尽头,要有怎样的一份坚韧和豁然才能做到她这般从容,淡定和优雅。这是我能够想象的生命最美丽的绽放。
我最后一次在北京见她,是2008年9月,我去海军总医院看她。
她相当虚弱,但是笑意盈盈,充满期待地说,等病好了,她要约着我一起去西藏,去海边......我很高兴地说好啊好啊!可是她先生送我时告诉我,樊已经进入倒计时了。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极度震惊,心里咯噔一下,然后心跳加快,语无伦次地问他,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聪明如樊,她不可能不知道。
这之前的几年,她做手术,术后恢复,又复出工作,我都知道,但是对去病榻前的探视,她一般都会婉拒。我知道,她爱美,她只愿把最美好的形象留给别人。
我们宿舍6位小姐,毕业之后有5人在北京。但是到了90年代中后期,就只剩下我和樊。自然,我们的交集就多一些。
1999年,我怀孕将近8个月时去看她。当时她在德意志银行工作。看到我大腹便便,腿也肿了,脸上好多斑,人更是从孕前的85斤飙升到120斤,她嘲笑我:天哪,怀孕太难看了!我可不想生孩子。可是3年以后,她自己怀孕生子,我看到的是满满的母爱。从儿子2岁起,她就天天跟他说英语。对孩子的爱心和用心,比起任何一位母亲,只有过之。美丽的女孩儿樊成了美丽的妈咪樊。
再回溯到我们在北大的四年。同屋的小姐们都已经写了:樊唱歌很好听,很多次以为她录的歌是原唱!她还会弹吉他,那神情,那帅气,决不让须眉!我们宿舍,樊最会穿衣服,最洋气也最时髦。不过有一个小插曲,只属于我和她。那就是,一到要考试了,大家就说:“烦(樊)死人(任)了”。
时光飞逝,芳华不再;往事如烟,氤氲我心。那些年,那些青春的日子,和那些远去的身影,让我在这样一个冬季的午后,驻足,回眸,泪流。樊离开我们竟然快9年了。
一个宽敞明亮的亭子,面朝一片开阔的湖面。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天气晴朗,鸟语花香。亭子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我和樊坐在众人中间。她仿佛还是在学校时的样子。短头发,齐刘海,黑黑的眸子,一笑就捂嘴。她正在跟我抱怨她的男朋友。。。
这,是我的一个梦境。美好而温暖。
像是一个欧洲的城市。在一个大楼的拐角处,我打开了一个商店的门。我说:我想找樊燕。这时,一个背对着我的女人转过了身。我惊讶地发现眼前的这个人,是中年的樊燕。她好像胖了些,眼角也有了皱纹,但是穿着优雅,气质不俗。她看见我,笑了.....
这,是我的又一个梦境。诡异而神奇。于是我更加相信,美丽的樊燕一定在某一个空间,幸福地生活着。于是耳边又响起她细细柔柔的声音:“任儿,又忙啥呢?”
(十一)吴郭存(技物系)
吴郭存于2008年病逝。
李军的回忆:
吴郭存,陕西白水县人。1984级考入北京大学技术物理系核物理专业。在三十九楼一楼和他的同班同学一起渡过了四载春秋。老吴脸庞上有着中国男人少有的络腮胡,给人的最深印象就是开朗,自信和认真。他会带陕北口音大声唱流行歌曲;假期回来他会把他带来的家乡的馍分发给大家;他会为一个小问题问N个为什么,为一个不起眼的实验数据点较真;他会毫无保留的分享自己的学习笔记;他长跑耐力惊人,曾获系越野跑比赛亚军;他偶尔也与人打架,但很快又成好友...。老吴毕业去了绵阳大山里的中国工程物理研究院,从事核物理核工程的研究。自那与他的同学们失去联系。毕业三十年纪念之际,同学们为让老吴归队,通过多方面联系他。最终确认老吴已于2008年在工作单位患肝积水去世。噩耗传来,举班叹泣。老吴不忘初心,为中国核事业奉献了一生。老吴充满爱心,为家人及后代创造了美好的生活环境。安息吧,兄弟!
吴郭存
(十二)安丰杰(法律系)
安丰杰于1995年离世。
张英广等同学的回忆:
安丰杰同学是黑龙江省佳木斯人,考到法律系,法学专业一班,在学校时,平时活泼开朗,参加过校园歌手大赛,民歌唱的好,因人长得壮,又学俄语,女生们叫他“牛腿诺夫斯基”。安丰杰同学参加工作后,患了精神分裂症(在学校时也发作一次),间歇反复发作。在他清醒的时候,他毅然选择离去,留下遗书,表示不再给社会添麻烦。生固然可贵,但能坚定选择结束自己生命,与世界诀别,又何尝不是一种勇气。
安丰杰
丰杰有才,俄语跟研究生一起上课,还是北大民歌合唱团成员。丰杰活泼,爱和同学去踢球,和女同学开玩笑。丰杰单纯,暗恋警官大学老乡而不敢表白。四年同室的情景一一如在眼前,怀念他!!
(十三)张良(法律系)
张良于2007年病逝。
王政勋的回忆:梦见张良
昨天夜里梦见张良了:梦中他得了重病,航兵一直在海口照顾他,开车送他去医院的路上和人发生了争执,惹得阿兵勃然大怒,和对方产生了激烈的冲突;又记得好像说张良并没有病逝,是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不愿意和大家见面……
下午下班时看北大同学群,社会学的罗新同学在二教群里发了《天堂里的你们:纪念那些英年早逝的84级同学》的文章,其中有纪念我们法律系邹碧华、王军、安丰杰的文字,在纪念生物系喻冬青同学的文字中有这么一段话:“当她在‘失联’状态的时候,尽管惦记和想念,大家会认为她好好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所以,得知了她去世的消息之后,尘埃落定,只剩下满心悲凉”。看到这段话,想起前一天晚上的梦境,不由人潸然泪下。我不愿意相信那个活力四射、精力弥漫的小才子这么早就离开人世,宁愿相信他“好好地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毕业后和张良就再没有见过面。当初毕业时正值海南建省,法律系好几个同学都去了海南,包括我们班同在一个宿舍的王航兵和张良。当初张良本来是分到海口市工商局的,后来不知怎么去了海南中院(管辖海口、三亚以外的其他基层院),再后来听说他辞职出来做律师了,做的非常好。大约是1992年,我在西安中院的同事要去海南出差,说那边不认识人,办事不方便,我就把张良的电话给了他让他去找张良,回来后说张良给他们提供了很多便利,还请他们吃饭了。
1998年我们班毕业10周年聚会时他没有参加,大家给未参加的同学打电话时我和他说了几句话。2004年我们班入学20周年聚会时我没有参加。再后来,2006年11月27日,在和我指导论文的法律硕士、时任海南中院院长、现任三沙市市委书记的田湘利见面时,他说和王航兵、张良都很熟悉,而且他和张良是湖南老乡,关系非常好,说着就拨通了张良的电话,我和张良聊了几句。他当时心情好像很不好,很灰心、很沮丧的样子,放下电话后才知道张良得癌症了,现在住在北京看病。我那段时间刚上任学院院长,教育部评估、博士论文写作等事情搞得我忙乱不堪,一年多时间没到北京去,想着以张良的体质、性格,度过这个难关当不成问题,所以也就没多想,只是想着下次到北京后一定去看看他。
接着就到了2007年,10月15日田湘利来西安参加论文答辩,告诉我:张良已经在两个多月以前去世了。我当时一下子就呆住了,怎么会这样呢?那次通话居然就成了最后一次?之后向刘建民询问,确实如此,在京的一些同学都参加了他的告别仪式。我还怪刘建民,这事应该给我们外地的同学说一声呀!
绝对没想到张良会以41岁的壮盛之年英年早逝。他出生在湖南省安仁县象山乡谭湾村,以优异成绩考入北大。由于不在一个宿舍,开始几年和他接触不多,只觉得他个子不高但精力充沛,经常和他们123的同学去踢足球,最让人惊异的是大三时学校安排献血,献血后大多数同学将息了好几天,他却在上午献血后中午不午休就和几个同学去五四操场踢球了;他非常有才华,阅读范围极广,对中国古典文史很熟悉,同学们在这方面有什么疑问去找他,他肯定能够解决。
和他接触多了起来,是1988年春天去昌平实习时,当时我们都在昌平检察院,下班后多次和他一起在昌平县城散步,谈人生,谈理想,聊文学、历史,聊各自的心路历程,还一起吃过朝鲜冷面,清楚地记得是他结的账。实习回来后仍然如此,晚上我们俩经常一起在校园里漫步,好几次在南北阁西侧的草坪上躺着聊天直到深夜,谈论北大,谈论我们班四年来的历史,评价班上同学的优缺点,总结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和应该避免的短处;也谈论自己的感情纠葛,互相安慰,互相勉励。校园里很安静,初夏夜晚的凉风习习地吹在我们身上,两个即将离别燕园的年轻人的心灵交流,实际上是对自己青春岁月的告别仪式!
北大同学谁都有建功立业的万丈豪情,过人的才气、厚实的学养、开阔的视野,使我们的这种气势并不显得突兀,但告别燕园的悲情,离开同学的伤感,因为对社会、对未来的不可把握而产生的困惑、疑虑甚至恐惧,使人在毕业前夕那段时间经常有一种大树飘零之感,那段时间里张良对我的安慰和勉励,永远让我铭记在心。
在毕业纪念册上,张良这样来描述自己的志趣:“我本野人爱山丘,误入红尘做苦囚,只愿从此脱牢笼,随云伴月逍遥游。”给我的临别赠言是将《孟子》中的两段话揉为一体:“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
前排右一是张良
这既是对我的勉励,其实也是他的自勉。这样的人生目标中,既有儒家积极用世、奋不顾身的慷慨豪迈,也有道家不为物役、苏世独立的冲淡恬远,体现了典型的中国知识分子的人格追求。孟子积极用世的人生态度我们几十年来一直在身体力行,但少年时代的理想多数未能实现,我们大多数同学肯定不是“虽无文王犹兴”的豪杰之士。奋斗了几十年,有过成功时的喜悦,更有过挫折时的烦忧,在知天命之际,我们更向往那种逍遥游的境界。
张良离开我们已经十年了,梦中的情景毕竟不可能是真的,但我还是祝福他在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在天国的某处,随云伴月逍遥游。
(十四)肖锋(国政系)
2007年12月8日,肖锋因车祸英年早逝。
肖锋去世前曾和张良福通电话。得知好友去世的消息,张良福非常悲伤,写下以下文字寄托哀思。
肖锋
沉痛悼念肖锋同学
2007年12月8日,星期六,一场车祸夺去了肖锋年轻的生命!
就在他出事的前一天深夜(北京时间12月8日星期六的下午1点57分,美国当地时间12月7日星期五晚11点前后),肖锋给我打来电话,我诧异他怎么这么晚还没睡觉,他抱歉说打扰了我的午睡。我们兴奋地聊了很长时间,谈了很多。谈到了他的工作,我为他终于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而高兴。我问他工作的压力大吗?他坦言工作的压力太了。我深知他对学习和工作一贯都很认真,对自己的要求一贯都很严格,压力能不大吗?!我便笑言,悠着点,别像过去那样认真!我向他索要他的博士学位论文,他满口答应了。自从他开始准备写博士学位论文开始,我要求他一定要让我拜读。我好几次提及此事了,他也答应过好几次了。可是我们彼此都很忙,他忙得顾不上兑现承诺,我也顾不上紧追不放。因此,当他这次又满口答应时,我忙说,也不用太着急,记得这事就行了。等有空闲时给我发e-mail过来就行了。他说他现在外地,明天就回家,有空的时候一定办。我们又说到有关我的博士学位论文的一些事情,我告诉他我的论文已出版了,等他回北京时一定多送几本给他。他告诉我他可能在近期或者春节前后回国,我们就约好届时北京见。接着,他谈到他打算在国内出版他的博士学位论文,我鼓励他尽快出版,并告诉他怎么与出版社联系,出版费用等事宜。我们聊了很多,也很长时间,聊得都有点不耐烦了,最后相约等他回北京时见面再聊吧。
没想到,这就竟成了我们之间的诀别!几个小时之后,他就走了,永远地走了!言犹在耳,我怎么也无法相信他已不在了,走了!
最近几年来,我一直和他断断续续地联系着。2001年我在纽约工作的时候,他那时在美国南部的迈阿密读博士学位。他到纽约来看我,也顺便到其他地区游玩。我们一起聊了很长时间。我那时刚到纽约不久,对纽约还是人生地不熟,也没法陪他到处游玩,只是在我住所的附近瞎逛闲聊。后来,我们不时地电话联系,一直相约再找机会见面,但是我们都在各忙各的,一直等到我2003年回国前都没再见面。
没想到,2001年的纽约见面,竟是我们的最后一面!想来怎能不悲伤!
2003年我回国后,他也博士毕业了。我们通过email,谈过他毕业后的工作去向问题,谈到了是否回国工作的问题。后来,我们又好久没有了联系,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工作找到了没有。后来,我从其他同学那里得知,他继续留在美国,找到了工作,我为他感到高兴。一晃就过去了好几年。其间,偶尔email相互问候一下,但都是前言不接后语。不久前,也就是大约两个月前,我闲来随手给他发了一封email,问候他一声。过了好久,他给我回信了,并告诉我这个mailbox已经好久不用了,让我使用另外一个mailbox,让我告诉他我的联系电话号码,说要和我电话里聊。于是,大约一个月前的一个周日上午,我恰巧因私事到办公室,刚进办公室,就接到了他的电话。我已经知道,此前几天,他曾经给我家里打过好几次电话,但都不凑巧,我不在家。此次,我接到他的电话也纯属凑巧,我戏言他太幸运了!这是我们时隔多年后的第一次电话联系!我们聊了很久。
我们相约有空时再聊。于是就有了北京时间12月8日星期六的下午1点57分,我再次接到了他的电话。没想到,这就竟成了我们之间的诀别!几个小时之后,美国东部时间12月8日星期六的下午4点,他就走了,永远地走了!
我们一起在燕园度过了七年的时光,从本科到研究生;我们几乎一直住在同一间宿舍,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上下铺。我们之间的友谊,我们之间的趣事,一言难尽!
现在他走了,永远地走了,把痛苦留给了我们,留给了他的家人!
我们永远是同学!我们要好好地活着,这是我们对你的最好的悼念!这是我们对你的最好的怀念,这是对我们同学之谊的最好的报答!
肖锋,你一路走好!放心地走吧!
蔡彤的回忆:
我和肖锋是高中同学。印象中肖锋话虽不多, 却很善言: 每句话似乎都是经过思考说出的, 思路清晰, 晓之以理。 想起来, 虽然同班同校多年, 我并没有跟他“侃”过太多, 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总能言简意赅, 精辟地讲透各种话题, 而我, 总显得废话太多。
其实, 肖锋虽然开口不多, 但写起文章来, 却洋洋洒洒, 才思敏捷, 让人羡慕。在这里我不得不坦白: 高中阶段, 本人多次企图抄袭肖锋的作业。那时, 每每遇到棘手的语文政治作业, 我总会头疼。想草草应付吧, 又深知各路高手云集, 若不下心, 恐怕会落得全班点名的下场.。忽然有一天,我心生一计: 若能“借鉴”高人之作, 取其精华, 岂不可以省去不少脑汁? 分析形势, 众多高手之中, 只有肖锋看似木呐, 警惕性低,而且他就坐在我侧后, 近水楼台, 于是 ----“肖锋, 把语文作业拿来‘对’一下?” 我时不时地侧过头。其实, 那作业我根本还没做。
憨厚的肖锋当然不知道我的居心叵测, 总是欣然答应。我如此多次作案, 但均未得逞。倒不是因为我良心发现, 也不是肖锋警惕提高, 而是因为每次拿到肖锋的作业准备开抄时, 我都傻眼了: 我本以为可以乘人不注意时猛抄几笔, 速战速决, 可他的文字总是洋洋洒洒一大页, 让我不知从何下手, 若字字句句都抄下来, 恐怕不是“对”题的时间所能应付的; 再说, 如此精彩的文字, 绝非可能出自二人之手, 一旦到了老师手上, 必定破案。所以, 我每次都在心虚和惶恐之中, 知难而退。
终于有一天, 在看到坐在肖锋旁那个机警男生怀疑的眼光后, 我不得不决定中止“对题”行径。当然, 据我所知, 当时班上勇于向肖锋“对”作业的人, 并非我一个。比如, 坐在我旁边的女生, 受我启发, 在我洗手不干之后, 也如法炮制。至于是不是因为同样原因而抄袭未遂, 就不得而知。
还想起一些肖锋助人为乐的事例, 细节我在这里就不赘述。若干年后的今天, 在我以为中学大学已经离得很远很远的时候, 回忆起逝去的肖锋同学, 忽然觉得:生命其实很脆弱。既然生命原本是宝贵而脆弱的,我们活着, 有什么理由不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呢?
30多年前那个眼神清矍的男同学, 已经逝去整整10年了。而我, 和我们, 还要继续向前走, 好好地走。
(十五)王柏(法律系)
王柏于2008年病逝。
叶祖怀的回忆:祝你一切都好
王柏是我的同班同学。他永远是乐观向上的。高挑儿的个头,说一口带着津味儿的好听的普通话,和善俊朗的面庞永远洋溢着微笑。第一次见他的感觉一直清晰地留存到现在。大学的四年里,几乎没有见过他着急上火的样子,哪怕是争论最激烈的时刻,也永不失温文儒雅。乐观开朗是他的秉性,但不是他的全部。他将他的机智幽默发挥得恰到好处。他学识渊博见多识广,知道许多我们当时闻所未闻的奇闻典故,听他循循善诱娓娓道来,真的是一种享受。他有宽广博大的胸怀,可以装得下任何磕磕绊绊喜怒哀乐。他又是个很认真很有条理的人,做人做事都一丝不苟。是的,他是我的同班同学,更是我们的兄长。他以他的宽厚豁达,给我们以兄长般的关爱。
右二是王柏
由于身体有恙,他未能全程参与我们毕业二十年的聚会。5月2日中午班级聚餐时,我们见到了他,一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我们约定好了,毕业二十五周年、三十周年聚会时,我们一定要好好聊,不聊他个昏天黑地誓不罢休。临上车时,他忽然对我们说:“真希望我能替你们把要得的病都得了,让你们都好好的。”
每每想起临别时他的心愿和嘱托,眼泪就止不住流下来。从那以后,想要对人说几句祝福的话时,经常不知怎样才能贴切地表达。到最后,往往只剩下一句:祝你一切都好!
(十六)王自力(生物系)
王自力于1992年因骨癌去世。
李蓟农的回忆:
转眼就是毕业30年了,我在汇总整理生物系同学名单的时候,发现我们84级的同学,已经有4位再也不能来与同学们相聚了。这其中就包括我同班的王自力同学。下面就是我们应用生化班在班群里忆起的点点滴滴...
“离开学校,踏入工作岗位的第一个春天,自力就被查出骨癌晚期,经历了截肢,化疗,放疗,最终还是没能逃离厄运。自力的妈妈是医生,妹妹是护士,可是却救不了他...”
“记得和他谈到工作的事,毕竟是在工作第一年的试用期生病的,他有些担心,会不会影响转正...军事医学科学院不错,顺利转正而且根据他的身体情况调整了工作。后来又和他谈起过最痛苦的事,假肢幻象,截肢后常常会有的感觉,还好,很快就开始学习使用义肢了。很坚强乐观的汉子......”
毕业前夕
”89年1月还是2月,自力没生病前,他去协和公干,我们在陈清办公室集合聊天,后来一起去了北京人艺剧场,想着有什么好的话剧可以买票晚上一起看,当时四个人吧, 有姜喆,好象是打电话把他从基础所叫过来的。去人艺的路上他们俩走在前面,记忆中是他从容的背影......当时他走路就有问题,我就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是一次骑车出去玩,为救旁边的女同学被卡车撞的,膝盖受伤,在做理疗。后来没多久就听到他拍片子时候发现病变..”
收集整理的过程中,我意识到,大家谈得最多的是自力生病以后的事儿,倒好像大学的四年却变成了空白...是呀,刚刚走出校门,刚刚穿上军装,所有的记忆似乎都因这场突变而褪色,留下的,就是强烈的冲击下时间的定格。
91年夏我回国,去看过自力。他那时已截肢,在家修养,没记错的话,他家在北航。那时他唯一的消遣是钓鱼,从瑞典带了鱼竿给他,他挺高兴,忘了去哪,跟他试竿钓鱼。不过坐了一下午一条也没钓上来,我们都有点儿小失望。因为都想钓上鱼,都想让对方开心... 想到这儿, 眼泪又忍不住了, 因为那时心里都知道, 时日无多。第二年他去世的消息,是同学写信告知的。接到信那天发生的事情我至今难忘。天气很好,下午,做完实验骑车从学校回家,到学生公寓的时候下车推行 ,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在平地上摔了一跤......打开信箱,就是那封信,说自力走了......
王自力,1965年1月15日生,北京人,1988年毕业于北京大学生物系应用生物化学专业,毕业后在军事医学科学院工作,1992年夏因骨癌去世。是同学们心目中温和敦厚的兄长。一弟一妹,家中老大。
下班回家的路上,天空飘着雪花,眼前自力的形象却清晰了起来,微胖,腼腆的笑着。他生日靠前,在家是大哥,在班里也是,同学都叫他老大。
毕业留言簿上王自力的留言,有他的生日和工作单位
(十七)胡耀明(地质系)
胡耀明系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古生物学家。国际上以胡耀明的名字命名的恐龙——“胡氏耀龙”。胡耀明于2008年病逝。
庄晓曦的回忆:忆胡耀明老乡
认识胡耀明是一次偶然的机遇。大三时信箱号由四位变五位数,有一阵错信很多。 我们寝室 常为生物系取信; 一天有一封来自江苏昆山的信,收信人是地质系胡耀明。 因为是我昆山老 乡, 我就直接拿了信去耀明寝室找到了他。 那是中国和大学校园思想文化最活跃的年代;耀 明和我一样, 喜欢乱买书和半懂不懂地读书。我们很快就成了朋友。 但毕业后各奔东西,没 有联系。
胡耀明
再次联系上耀明是 2003年。 我读到他在 Science 上发表的突破性发现,并在网上找到了他 在纽约市立大学和自然历史博物馆的电话。 在惊喜和寒暄之后, 话题马上转到他的课题。 我虽然不研究古脊椎动物,但脊椎动物比较解剖学和杨安峰教授是我大学最喜爱的课和老师, 所以我们很快又像回到了当年。 他的同行我的同事 Neil Shubin 也是我们的话题之一。 耀 明从来没提过他生病的事。
因为联系不上耀明,我是在网上查到他病逝的消息。 我大学同班同学,耀明在中科院古脊椎 所的同事赵凌霞教授也证实了痛失耀明。 我只能一遍遍想象他最后的三星期。 每一天都是无 限的珍贵。 也许正是因为耀明珍惜了他生命中的每一天,生命虽短,他留给了我们许多。 他 的事业很辉煌,他活得很精彩,很快乐。
(下面是网上耀明同事写的纪念文章)节选如下:
请别为我哭泣,因为我很快乐 怀念青年古生物学家胡耀明
今年才 42岁的他,2008年 4月因肝癌不幸去世,匆匆走完了他平凡而伟大的一生。
胡耀明是 1988年从北京大学地质系古生物学及地层学专业毕业的,1992获得中科院研究 生院硕士学位后,到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从事古哺乳动物学的研究,1998年被聘为副 研究员,2007年晋升为研究员。2006年获得美国纽约市立大学博士学位。他还是美国自然历 史博物馆古生物学部的客座研究员。
胡耀明是最早研究辽西热河生物群中哺乳动物的学者。1997年,年仅 31岁的他就以第一 作者在 Nature发表了热河生物群第一件哺乳动物张和兽的研究论文,开始在国际古生物学界 崭露头角。2002年他去美国攻读博士学位,不久就被查出了肝癌。他没有因此而消沉,相反 ,他以惊人的毅力全身心地投入到中生代哺乳动物的研究之中,陆续在诸多国际一流刊物上发 表了若干重要的研究成果。2003年他和同事在 Science发表了有关哺乳动物中耳起源的论文 ,2005年、2006年他和同事又分别在 Nature发表了世界上最早吃恐龙的哺乳动物和世界上最早飞翔的哺乳动物的论文。
获得博士学位后,他原欲立刻回国,但考虑到治病和手头工作的需要,便 一边治疗,一边在纽约州立大学进行合作研究。由于他在国际同行中具有非常好的口碑,美国 D.W. Krause教授将从马达加斯加采集到的最珍贵的白垩纪完整的哺乳动物骨架交给他研究, 这无疑是对他学术能力的最高肯定。
2005年胡耀明回国进行野外工作,除了他的老师李传夔先生,研究所里没有一个人知道 他已经刚刚做过了第二次大的肝癌切除的手术。这就是他的性格:内向,独立,并且十分刚强 。他不愿意给别人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更不愿意看到别人同情的眼光。
2008年3月,他的病情已经十分严重,回到自己的祖国成为了他唯一的心愿, 可是他当时的身体状况,甚至连登机都成为了一件不容易做到的事情。令人欣慰的是,最终研究所通过中科院国际合作局请纽约领事馆帮忙联系国航,在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工作的孟津研 究员找到了一位医生朋友陪同,才使得他顺利回国,满足了他回家的心愿。回国前,身体已经 十分虚弱的他和在纽约的中国同事谈得最多的还是他一生牵挂的早期哺乳动物学的研究。
在耀明回来不足一个月的最后这段日子里,他也感受了同事和朋友真诚的关爱。即使是 在被病魔折磨得疼痛难忍,他也不愿意在同事和家人面前流露。
耀明去世后,世界各地的同行纷纷发来唁电,深表惋惜。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古生物学 部主任 John Flynn博士写道:“失去了一位杰出的科学家和如此多产的同行,实在是太令人 悲伤了,他不仅善良、优雅,而且充满了智慧和见解,整个学界都会无比怀念他。”曾和耀明 合作发表过论文的美国卡耐基自然博物馆代馆长罗哲西博士写道:“他是那么全身心地投入到 科研中,最让我钦佩并永远难忘的是他对工作的那份执著和认真,他总是深思熟虑、一丝不苟 ,对自己的工作永远追求至善至美,他的去世是整个古生物学界的一个损失。”
美国的同行已经建议在下届的北美古脊椎动物学年会上以他的名字设立一个奖学金,表 彰青年一代古脊椎动物学家。大家的心愿是共同的,希望他的精神能够永存,激励年轻一代的 古生物学家们像他那样去做人做学问。
5月 6日,耀明的骨灰被静静地安葬在北京西郊。朋友们都说,他一定会喜欢那里的宁静 环境。我看到他的墓碑背面刻写了他 3年前说过的一句话:“请不要为我哭泣,因为我很快乐。”耀明虽然走了,但他留给我们的思考犹在,在高尚的人格和全心的科学追求面前,一切名 利显得那么多余,追求科学本身不就是一种快乐吗?
田勤俭回忆:
胡耀明,一位沉静、深刻、多情的江南才子。我和耀明不是一个专业、不是一个班,却是好友。我俩相隔一个宿舍,晚上,同学们出去晚自习,我常到他宿舍闲聊,从人生到哲学,无所不谈。记得他谈起高中时的女神,充满激动与无奈;谈起当时正要追求的女友,充满深情与期待。
毕业后,耀明去古脊椎所读研究生并留所。那时,我还几次去他宿舍喝茶闲聊,互借书籍。至今仍有一本“查拉斯图拉斯如是说”未还给他,已成永久纪念!
90年代开始,中国辽西“孔子鸟”等带羽毛的恐龙化石发现,古脊椎动物研究如火如荼。耀明致力于古脊椎动物研究小有成就,我还多次讨教。慢慢的,由于各自奔忙西东,联系渐少。一日忽闻噩耗,感伤不已!一直不知具体病因,后来遇到耀明的女友,也不感多问,也许模糊着更好!
耀明的留言,一如他内向的性格。在毕业签名上躲在最角落。志趣:“书、自然”;给我赠言:“前途无量,三年后再添新词”。永记!
(十八)白振清(地质系)
白振清于1990年病逝。
田勤俭的回忆:记几位早逝的同学
八四网上挂起逝者名单,有人感慨天妒英才,名单太长。我曾住在八宝山的山坡上,离公墓很近;也曾经历从张北到汶川多次大地震的现场;也曾经历车祸,躺在病床上展开生命的畅想。所以不喜欢谈论死神,更喜欢碧莲同学的诗:悲痛要短,记忆要长。为此,找出毕业纪念册,努力回忆!
白振清。来自库尔勒,建设边疆的新新疆人后代。从他那里最早知道了库尔勒香梨。老白83年已进入北大地质系地震地质专业,后来因病休学,84年来到我们班,成为新生中的老同学。老同学自然见多识广,但老白不大爱说话,常戴一副大框深色眼镜,坐在宿舍床边拨弄吉他。
白振清
我和老白大学同班,研究生也同属中国地震局。尤其研究生阶段,来自同校同班,更显亲近。但感到一个变化,就是他酒量大增。我常疑惑而调侃,他却不为所动。有一天写了一幅“魂”字贴在床前。“魂”字描成红色,并画了几滴血滴。我见后直言血淋淋的不吉利,尤其不能放在床前。他一笑了之,不想一语成谶!
1990年,一次小小的食物中毒,却检查出肝癌,回天无力,老白成为我们班最早离世去彼岸的人。送别期间,老白女友从新疆赶来,坚决要以妻子的名义题挽,令人顿时泪奔。
对老白的记忆中总有很多悲壮,连他大学毕业时留给我的照片都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看着照片,不禁想起80年代末,老白报名参加广场的某活动,一群人为他们送行,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翻开大学毕业赠言。志趣一栏写着:“书籍和吉他,偶尔也想诸如‘自由自在’等的美丽事情”。给我留言:“你将永是最可信赖的人,愿我们的友谊能长存”。永记!
(十九)毛立新(地质系)
毛立新于1993年车祸去世。
田勤俭的回忆:
毛立新,我们班第一任班长。来自湖南,姓毛,总想到毛主席。为了区别于毛主席,我们叫他阿毛。阿毛虽没有毛主席那么高大,却英俊潇洒,蓬松分头,紧身牛仔,透着聪明伶俐,是我们班第一才子。
阿毛活跃于学校多种社团,热心于集体活动。记得有一次,为弥补我们班女生少的问题,阿毛联系了某医学院与我们开展班级联谊活动,印象深刻。我们班自办了一个短暂的刊物,取名“晨雨”,取自地震的“震”字拆开,其创意来自阿毛。还记得我毕业离校的最后一天,阿毛搬来一摞“新诗潮诗集”,大家签名留念后各奔东西。诗集至今仍在!
毛立新
毕业后,阿毛考入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研究所,实现了从地震到金融的跨越,一直是我们班的骄傲!读研后,我们班几个在京的还常聚会。记得一次在五道口金融所阿毛宿舍小聚,杯盘狼藉,酒瓶满地,阿毛漂亮的女朋友帮忙打扫战场。
研究生毕业,阿毛就职于中国人民保险公司,正要开创一片新天地。一场大雪,本是诗情画意时刻,阿毛出差天津,五彩的生命因车祸戛然而止!多年以后,地震局与保险公司探讨保险问题,更想念阿毛,可惜昔人已乘白鹤去。
阿毛在毕业纪念册上描述自己的志趣:“清音妙解,酒气两旺,书山无路,红颜薄己”。给我赠言:“你是最不容否认的人,因为你从不否认别人”。永记!
除了上面的三位地质系同学外,地质系去世的同学还有赖兴运和黄奇禄。田勤俭的毕业签名册上有这5位逝去的同学签名。
(二十)胡建兰(数学系)
当年长发飘飘,温柔美丽的女孩胡建兰,也已经病逝。
胡建兰高中同学的回忆:
“记得建兰有很强的数学和物理天分,愿她安息。”
“关于建兰的记忆永远停留在那个聪慧美丽的年华了。”
“记得胡建兰是我们班的才女。数学经常第一。”
“虽然同班两年,没说过话,但她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
陈霏在高中时曾和胡建兰同班。她说:“我和她同学一年,印象最深的的就是她美丽的大眼睛,脸上总带着笑... 特别温柔。”
84级应用数学班的同学们。胡建兰是前排蓝裙女孩。
胡建兰
陈京红说:“这几天看新亲的文,很伤感。有个我们数学系女生过世,我们大多数竟然不知道。好像离死亡近了。有机会就见见聚聚,以前我很排斥同学聚会的。 胡建兰是个很温柔美丽的女生,生性恬淡,说话很轻。我们都不知道她过世了。现在希望记住她那美好的样子。”
许莹说:“胡建兰确实是个安静美丽的女孩,瓜子脸,大眼睛,头发长长的,睡觉的时候就撩起来让头发在枕头上摊开。那时候宿舍小小的,真不知道那么一小块地方,怎么住七个人。她的床位在门后面,还能记起晚上聊天时她的笑声悠悠的。毕业后,我跟她后来又在计算机学院同事四年,我教高代,她教高数,但是两三年后她就生病了,那以后就病休在家,不太见到她了。
(二十一)肖上伟(东语系)
肖上伟,一个爱笑的上海姑娘,毕业不久辞世。
郭雪峰的回忆:
东语系泰语专业的肖上伟同学已经离开我们几十年了,但她的音容笑貌仍然清晰印在我们同学们的脑海里。
肖上伟,一个男性化的名字。最初入学时我以为是个男孩。对上名后才知是个姑娘,还是一个来自大上海的大家闺秀!她曾令我这个来自江浙小县城的男生很好奇,也让我终于对上海姑娘有了正确客观的认识。打破了印象中上海女生往往娇滴滴、傲慢的偏颇看法。她这个上海小女生真是一个容貌美丽、待人热情如火,性格开朗大方、真诚友善的姑娘!她平时非常爱笑,笑起来有一对好看的酒窝,笑声清亮。因为她爱笑,朋友们竟冠以“笑笑”之爱称。她爱剪短发,印象中大学五年未见过她留过披肩发。她一点不娇气,没有因为南北方生活差异闹情绪,顺利完成了五年学业!
肖上伟读泰语专业,第一年未开专业课时,与我们缅语班合班上课,所以也算是同学!我记得她的英语是学得很好的!可能与她中学就读于外国语中学有关!第二年后我们分班上课,就不再有什么往来了。
即使是第一年合班上课时,因为男女有别,我们缅泰班总共四个小男生不擅交际,与她们女生平时也少有课下接触,所以造成我们东语系女生“墙内开花墙外香”,鲜花都被外系外校的“拈花高手”拈走了!肖上伟更是芳影遍布校园内外,少在系内男生前驻足!所以我们男生对她是实在知之甚少。
蓝裙子的为肖上伟
令我对她印象深刻的是合班时的一次班会活动,请她们女生教我们几个男生跳交谊舞!我们借了一个教室,搬开桌椅,空出中间一块地用来跳舞!我们这些男生大多来自偏远省份,没有什么素质教育经历,缺少音乐细胞,和女生跳舞时都是笨手笨脚的,不是合不上节拍,就是尽踩女生的脚!总出洋相!而肖上伟和其他女生却总能翩翩起舞,好生令人羡慕。
舞会中,发生一件令我尴尬的事,同学们不知何故起哄男女生互吻对方一下!当时我与肖上伟共舞,在我不知所措时,她竟然主动吻了我脸上一下,让我闹了个大红脸!我却无胆回吻一下,狼狈而逃!此事让我对肖上伟的个性有了一个深刻认识。以后,我与她人生之路再无交集。
毕业后没几年,惊闻她放弃了青春人生,喝药逝于北京海淀医院,实在是不明所以,只余深深的叹息!”
宋学军的回忆:
肖上伟虽是东语系同学,但见面很少,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她的如花笑靥。记得有一次她来32楼111室找杜中文和陈晓军,伊人一袭黑衣黑裤,肤白如雪,满脸笑意。她当时还在我们宿舍里和杜中文比拼谁的迪斯卡舞步更快,印象中,她很大方,很开朗,很阳光,与那时遍布燕园各处的呼天抢地强说愁的诗人们相比,她显得那样天真烂漫单纯而美好。知道她因情早早离世,万分惊讶,扼腕叹息之余,相信她在天堂会有一份儿纯真美好的情感,让她依然笑靥如花。人世间少了一位如花少女,天堂里多了一个爱情天使。
张海月回忆:
“肖上伟是大三时搬到我们宿舍的,我和她上下铺两年。我记得她每次上下铺时无论任何时候都歪着头乐呵呵地叫我一声;或从上铺探出头甜美叫一声让我帮她取东西,那声音根本无法让人拒绝。只记着她婴儿肥般嘟嘟脸,没想到入学时的肖上伟是很清秀的上海小姑娘。肖上伟一定能听到大家对她的怀念。”
(二十二)怀念化学系同学杨喆长、罗清日、张飞跃
古人云,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则以为,普通人的离世,是他们在熟人心里的砝码,或重或轻。大学里,我和三位已逝同学不很熟悉,只有毕业后聚会和聊天的点滴,分享如下:
我在2011年得知喆长同学离世的消息,是高同学电话告知。那时候没有微信,QQ年级群也没有创建,消息相对闭塞。同年我出差美国,见到喆长的同班同学,传递了这个不幸的消息。回看照片,2008年化学系聚会大合影,杨同学就站在我前排,非常帅气!
前排左一是张飞跃,前排右二是杨喆长
2014年化学系聚会,报到当日,很巧,清日同学和我同时到达酒店。我们对看一眼,就知道彼此是同学了。晚会高潮时,各班唱歌,抢麦,回看照片,唱歌时罗同学站在我旁边,什么情况?我们不是一个班呀。第二年,罗同学却离开了人世。
飞跃同学久病,同学聚会一直没能参加,我在年级微信群里经常见到他,聊大学生活,聊植物,聊花,由此我知道,广西有珍贵的金山茶。群里的交谈停留在2016年3月9日,说电影《少年班》盗用了我们系的毕业照,我想是因为那个年代的毕业照都很相似吧。因为2018的毕业30周年聚会,大家在群里呼唤飞跃同学,未见回应,2017年11月9号,我打电话到他工作的广西大学,却得知他已经离世一段时间了。
江庆红的回忆:怀念两位大学同班同窗
电影《冰山上的来客》是我们这个年代的人从小就熟悉的一部电影,其中的一首插曲《怀念战友》相信很多人也都会哼唱,但是对其中的深意,恐怕只是停留在字面上,我也是从未体会到那种对逝去战友从内心深处的撕扯与纠缠,直到我的两位大学同班同窗——杨喆长、罗清日,先后驾鹤而去,仿佛蓦然听到人生的鼓点在震颤,生命啊,是那样的脆弱,友情啊,要加倍珍惜。
罗清日
我们三班的男生有个普遍的标签,就是都比较腼腆,属于典型的北大宅男,所以尽管大学四年同窗,男生女生只是在课堂上、实验室里彼此熟悉,相互认识,对个人情况很少触及,只知道杨喆长是北京人,罗清日是吉林人,朝鲜族。我由于当过班干部,跟男生接触相对多一些,还知道他们两人都非常聪明,桥牌、围棋都非常棒。惭愧的是,尽管是同班同学,搜罗尽记忆深处,也只是非常模糊的印象,唉,我这个同窗太不合格了。
杨喆长个子很高,估计在年级里面也是鹤立鸡群,说话标准的京腔,我们还在宿舍里专门议论过杨喆长的说话风格,简单、明晰,比如在食堂打饭,我们一般都会说:来一个馒头,再来一个花卷。而杨喆长则会说:来一馒头,一花卷,根本不说量词。每次组织班级活动,杨喆长都属于那种静静的,认真的倾听,总是报以微笑。对老师和同学都非常有礼貌,每次说完话之后都会点头致意。所以尽管他身高很高,据说有一米九几,但跟他说话很轻松,没有压力。毕业后就没有再见过杨喆长,听说他后来成为一位在IT届非常有影响力的高手。想来以他聪明的头脑和谦逊包容的胸怀,以化学系的功底自学计算机的技能,那是小菜一碟。但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当年邵宏伟打电话告诉我杨喆长辞世的原因是因患肺结核,又长期熬夜,生活没有规律,才导致身体彻底垮掉。除了慨叹英年早逝的同窗,真的是从心里痛惜这样不知道顾惜自己的人才,不,杨喆长应该属于天才级别的,没能更多的在社会中发挥作用,痛、痛、痛!
罗清日尽管身材瘦小,当时却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我们还一起组织过班级的排球赛、春游等活动,他也是一枚微笑男,跟他交流基本无障碍,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没有心理压力。而且无论什么事情都特别有主意,三下两下就把活动搞定。毕业后跟罗清日见过两次面,一次是1998年校庆恰逢毕业10周年,我们班回学校的国内同学有罗清日、霍子春、何静、岳群和我,国外同学有孙鹏。我们在化学楼前合影留念,讲述毕业十年各自的历程,罗清日还跟我们讲他去催要货款的惊险经历,他就带着一个军绿书包去,回来时里面装着15万现金和一把斧头!然后大摇大摆的坐火车就回来了,他讲得是风淡云轻,我听得是惊心动魄。那次聚会后霍子春和何静请我们去打保龄球,罗清日再次体现了他体育委员的功底,不单单是指打球的技术,而是每次当我们打出好球后,他都会鼓掌喝彩,还与我们一一击掌振奋士气,仿佛又回到大学时期的球场。那个场景,现在想起来还历历在目,不过瞬间就会泪眼模糊,因再也不会重现了。
第二次见是2014年入学三十年。为了找到罗清日可是颇费周折,我和邴玉云通过在百度搜索、同学联系等各种方式,终于在吉林质监局找到了罗清日的联系方式,我还记得给罗清日打通电话时他万分诧异而又万分惊喜的声音。当时我管他要照片,他竟然说没有,我就“命令”他马上用手机照个自拍,罗清日又重现了大学时期的腼腆劲儿,“乖乖”的照办,很快就发来他坐在办公室开心微笑的自拍照。记得在香山饭店我们班同学在门前的合影,罗清日张罗着让大家站好位置、调好方位,请饭店门口的热心人帮忙,然后就默默的站进人群,现在看照片,他依旧是那样腼腆的微笑。
聚会结束后,大家又天各一方,本以为不会再次失联。莫伟杰同学的《双子奇情》出版后,为帮助班里在国外不方便购买的同学能够拿到这本书,我与他们联系后请莫伟杰签字后集中发到我这里,国外同学的书是请江必旺出国时带过去了,当时我跟罗清日联系不上,就自作主张给他要了签名书,谁知后来就一直联系不上,直到听到他因患肺癌离世的噩耗。这本作者亲笔签名送给罗清日的作品,成了永远寄不出去的纪念,悲、悲、悲。
人生无常,世事变幻,任友情绵长,难敌生死之风霜刀剑。唯愿常联系,相互扶持,让生活的道路处处有温暖的问候,时时有亲切的笑容。保重,珍重!借用《怀念战友》的悲凉,让怀念永记心中:
谢水波的回忆:
张飞跃是广西人,个子不高,平时戴一副黑框眼镜,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羞涩的微笑,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纯朴可亲的学者风范。飞跃夏天喜欢穿白色的长袖衬衫,让人有一种踏实、干净利索的感觉。由于他在四班,我在五班,在校的前两年我们并不熟悉。大三我们化学系84级男生从39楼搬到37楼住在同一楼层,五班的宿舍跟四班的相挨着,我跟飞跃经常在楼道里碰到打招呼,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慢慢就熟悉了,发现他非常单纯。
跟飞跃真正熟悉是在四年级的下学期,我们一起在催化教研室杨锡尧老师指导下做毕业论文,同一个课题:氧化铝担载的钴钼催化剂上的加氢脱硫反应。飞跃和我的毕业论文侧重点不一样,他和内蒙古大学来进修的李曼尼老师测试噻酚在催化剂上的分解动力学反应速度,我用液氮吸附测催化剂的比表面积。因为我们是同一个导师,飞跃和我就算是师兄弟了,当然他是师兄,我是师弟。当时组里还有两位师兄。一位是正在做博士论文的78级的傅贤智师兄,他现在已是工程院院士、福州大学校长。后来我才明白飞跃和我其实都是替傅师兄打工,收集实验数据;另一位是81级师兄刘佳,当时在完成硕士论文。
催化专业在当时的化学系是个小专业,我们级只有13人,我记得有一班的陈战、蒋青,三班的杨喆长、何静、马仁玲、史发军,四班的飞跃,五班的綦建华、郭武民、朱才智和我,六班的罗冰。因为何静的原因,三班的霍子春经常来我们实验室,现在想来老霍也算是半个催化专业的。也许是我们催化专业的学生当年都知道“本专业”不如当时热门的有机、高分子、结构等专业那么高大上,大家都很抱团,相互之间非常友好热情。那时我们整天的泡在化学北楼二、三楼的实验室里,中饭晚饭基本上在附近未名湖旁边的学生食堂将就了。一是我们的实验确实费时(记得动力学俞启全老师组的郭武民、小朱、老史他们还24小时倒过班),二是大家也愿意在一起聊天开玩笑、胡吹乱侃。当时主侃的是陈战、小马、大杨他们,分子筛组的老綦、何静还有82级的刘晓玲也很有故事。飞跃属于积极参与者,时不时的也会和陈战、小马叫板抬扛,争论点什么,但多半是败阵而归,因为陈战和小马他俩虽然多数时间喜欢用南京话互掐,但联合起来一致对外的时候两挺机关枪所向无敌。由于飞跃在实验上的兢兢业业,我感觉杨老师和李老师都很欣赏他。杨老师希望飞跃留校读他的研究生,但他后来被推荐去南开大学读研了。
八八年七月毕业后我回江西工作了。再次见到飞跃是在大连,应该是91年夏天。那时我已经在中科院大连化物所读研,一天突然在宿舍的楼道里见到了飞跃,很惊喜。他是来化物所的催化国家重点实验室做实验,也住在我们研究生大楼里,听他说之前已经来过大连好几次了。当时在化物所工作的还有6班的洪名放,于是我们周末一起到老洪的职工宿舍里用电炉煮海虹、虾爬子打牙祭。当飞跃室友的女朋友来访时,他会经常来我宿舍聊天或看我们打牌,但他自己并不玩牌。那时候他肾功能已经有毛病,但似乎并不严重。
我来美国留学后,跟飞跃失去了联系,直到2015年有了年级微信群才联系上。那时候他肾衰竭已经很严重,可他在微信群里与同学们互动仍很积极,发言一如既往的阳光随和。大概从2016年底起,在群里看不到飞跃的发言了。2017年6月我去广西出差,在南宁用微信联系飞跃,想约他见面,但是没有收到他的回应。当时因为行程匆忙,也没有往别的方面想,只是觉得也许他太忙或者身体不好不方便出来见面。后来才知道那时飞跃已经仙逝了。听到噩耗时百感交集,感慨人生无常,上天不公,像飞跃这样阳光随和的好人、好同学、好朋友应该长命百岁、颐养天年充分享受他应该得到的各种生命乐趣,而不该过早地离开他相依为命的老母亲、亲人朋友和同学们。
尽管飞跃已经不能再参加同学的聚会了,但他的音容笑貌永远记在你我的心中!
(二十三) 怀念北大八四及力学系两位校友甘原、余亮
庄宏的回忆:
甘原家在北京,他父母是大学的教授,家庭条件不错,很令我们这些外地同学羡慕。有一年春节我没回家,忘了什么原因,好像是春节后要考托福吧,甘原大过年的跑到宿舍里来,带我去了他家过年,我们后来还一起去了趟地壇庙会,吃了些老北京的油炸蚂蚱、红烧青蛙之类的东东,现在想起来全是垃圾食品,可一回想起来这事,却是那么美好。
李准回忆:
余亮人很用功,学习也很好,北大力学系出自于数力系,数学类经常是跟数学系一样的课程,一样的要求,现代数学内容也是毫不含糊。记得好像年级有十来个同学去数学系学习实变函数,参加期中考试还是什么测验,去的同学中就余亮考得最好,其他人没过关。
余亮和甘原都是计算机小组的,我们一起做力学课件,后来那个课件小组还获得了学校的五四科技奖。
毕业后跟甘原只通过一次电话,可能是2010年左右,他打给我的,说回国在广东发展,要我给他发咱们Yahoo群里的老同学联系方式,要跟同学们联系下。
王康平的回忆:
甘原热心关照外地同学,同学情意深重,像我这样当时从偏僻地方来的, 过年不能回家的,肯定非常孤单冷清,不是滋味。他过年能惦记同学,想起来就倍感温暖,心存感激。
我们在北美,李兵原来和甘原还时常有些电话联系,他提到过甘原这些生活的点滴。 很遗憾, 后来甘原好像因为身体健康原因,也搬了家,与同学失联了。
孙锁宏的回忆:
余亮因为休学,我们交往的不多,计算机小组我们在一起参加过,印象中他学习很用功,学习也很好,身体不太好,所以后来休学一年,上了研究生。
印象中甘原人长得胖乎乎的,经常也乐呵呵的,人很随和谦虚,也很善良厚道,我记得他父母还是理工大学的知名教授,他也是从人大附中考过来的,所以他既有良好的家教修养,人也很聪明,在他身上一点也看不到那种大家都很厌恶的地方优越感带来的狂驳戾冷、无知无畏和霸道犯浑,所以同学们也非常喜欢他。88年毕业后,他曾经回校来过一次430,我和大勇都在,我们聊了很久,也谈了他未来的计划,他当时是在北理工上研究生。可惜如今我却再也看不到他乐呵呵的笑了。
汪清生的回忆:
甘原和余亮毕业后我都见过,都是10多年前的事了。余亮还不只见过一次,他当时在马鞍山钢铁厂的研究所工作,因为做宝钢的项目经常来上海,我也去过马鞍山,余亮还请我去长江边吃鱼。我和余亮还在杭州见过一次。他当时参加一个计算机化学的学术会,还给我科普了一下那个新兴专业。
左二是余亮,左二是甘原
甘原博士毕业后找了一家美国做企业质量管理的企业工作,被派往国内对一些工厂的质量进行监督。他也跟我说过,那段时间工作不好找,好不容易找个这个工作,要派往中国工作。他有次到上海出差,我陪他去周庄玩。他非常想念茭白的味道,我一路给他找有茭白的饭店。他还给我讲了一件美国的趣事,说有一次他出车祸,车开到了坡下面,不断有人停车,问要不要帮忙?他只好一次又一次爬上坡来解释,最后他干脆等在坡上不回车里。对此我们感慨不已。
斯人已逝,往事如烟,难以忘怀。
马伟思的回忆:
甘原在东莞待过几个月,期间经常来深圳,我陪他到处转,有一次在深圳仙湖边的草地上,他敞开了心扉,给我讲述了到美国后的种种艰辛,以及遭遇的家庭变故,他内心的彷徨,使我一下子觉得他多么的不容易,以及这么多年保持着做人的朴实和纯真,深刻触动到了我内心,我很敬佩他对人生价值的坚守!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昨天的事,令人唏嘘和感慨!
周明星的回忆:
甘原在我的映像中总是笑容满面,乐呵呵的。大学毕业后我们好像在北京碰过一次面,那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他在美国这边的情况都是从李兵那里得知的。听李兵说,他在工作上勤勤恳恳,认真负责。可惜不幸生病中风,我们当时特别为他担心,因为他生病会无法上班,而且他还有留美身份的问题。他生病时好像是和他弟弟一起住在Kansas。本来还盼望着他能好起来,后来2015年却获得了他不幸去世的消息,是非常震惊。当时听说他小孩还在上学,他的遗产可能还拿不出来,所以我们就有个念头看能不能帮帮他。可惜现在一直都没有联系上他的家人。
愿甘原在天之灵得享安息,也求上帝看顾他的家人,赐他们平安幸福。
(二十四) 我的排球搭档郑新岭(技物系 李军)
大二体育课我选了排球。老师是体院毕业,高大帅气的南方人。我是从老师上课点名知道郑新岭的名字,一直以为是“曾希林”。几节课下来我们就互相发现对方排球基础不错。于是总在一起对练。老师挑人组队也常把我俩当主力。我们的对手很强大,我们输的次数多。但我们配合默契,每每打些好球,也挺开心的。常常有虽败犹荣之感。
郑新岺
郑新岭话不多,课间大家调侃开玩笑,他也是笑而不语。我也不是主动找人唠嗑的人,所以我们的语言交流很少,有也是很简单。除了上排球课,我们没有什么交往。在校园里碰见也多半是用点头,挥手和微笑表示问候。后来听说他中了CUSPEA,我还有点吃惊。心想这位低调的哥们儿还有两下子嘛。
84同学群建立后我还想没准哪天能碰上他扯几句当年排球的事儿。不想却在英年早逝的名单上看到了他的名字。又知道他原来还是当年的CUSPEA全国前十名,在美国念博士期间就去了。真是天妒英才啊!现在回想起来他应该是一个非常聪明刻苦,内心十分强大的人。
再也见不到他了,也没有他的照片,但当年那俊朗,儒雅的江南才子形象却留在了记忆深处。
回忆郑新岭(物理系 王信东)
鄭新嶺在北大時我跟他接觸不多。他不是那種鋒芒外露的學霸,這一點跟王承章不太一樣。(當時北大物理系招的基本上是各省的學霸)。他凭前十的成績考上李政道中美聯合教育(CUSPEA),之后,才引起同學的注意。他選了伊利諾伊大學香檳分校,也符合他的性格。伊大在美國中西部(美國的鄉下),沒有東西海岸明校的名氣,但是當時伊大物理系,尤其凝聚態物理,卻是全美國頂尖的。伊大物理系的底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巴丁(唯一因同一學科得兩次諾獎的物理學家)。超導理論BCS就是在伊大做的:一位教授是B,巴丁;一位巴丁的博士後是C,庫博;一位巴丁的博士生是S,施利弗。系裡當時的Tony Leggett,後來也得了諾獎。
我和鄭新岭的接觸還是在來美國之後。我90年去“朝拜”伊大物理系,找過他,了解到他在做非線性光學。他那時身體非常好。91年他開車來我的學校依阿華州立大學,我們又見面了。他告訴我他的一只眼晴被激光打了,還好只是在視網膜上有個黑點,醫生說不會進一步惡化。當時我還慶幸自己沒選擇做實驗物理。他開的是美國車,Dodge Daytona,這跟多數中國留學生不一樣。車裡很亂,掛了一牌,上寫著,a clean car is a sign of a sick mind. 當時我還想,以後誰要說我的車亂,我就引用這句話。那時的鄭新嶺已經又比一年前我見他時成熟了很多,也比印象中的他顯得更自信了。當時我們還說以后經常可在開會時相遇,沒想到幾個月後,就聽說他得了肝癌,而且是打球被撞昏迷,急救手術時才發現的。不久后他就去世了。真是天妒英才。
生如夏花——回忆郑新岭(曹慧泉 物理系 )
毕业离开北大,大家劳燕分飞,各自谋生路,即使是同寝室最要好的的同学,有一段时间互相之间也联系不多。
忽然有一天,听说郑新岭生病从美国回来了。本来还有想法,想找机会约了留在国内的同学去杭州看看他。不过90年代初无论是交通条件还是自由度都不能跟今天相比。想法还没有变成现实,另一天就听说他去世了。
今天我反而不确切地记得到底是91年还是92年,只记得那一天我在实验室的窗前站了很久,回忆起大学四年中一幕一幕,列列如在眼前,但我没有流泪,他是真正燃烧了自己,把生命定格在青春年华。
郑新岭(左二)入学之初与同学们
有一说,理论物理本来就是上帝用来消耗世间天才的。物理系不少同学,那时候以考上CUSPEA留学美国为目标。郑新岭可能算不上是智商最高的那一拨,但他崇拜的偶像是居里夫人,立志要拿个诺贝尔奖。大三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基本上每天要学习到凌晨两点多才回宿舍,最后终于在大四考上了CUSPEA,如愿到美国伊利诺伊留学专攻理论物理。
在41楼317,他其实是最活跃的人,身体好,爱好广泛,排球、篮球都会,吉他也弹得不错,喜欢在作业本封面上画个鹰。尤其喜欢逗大家开心,今天我好象还能听见他故意拉长声音叫另一个同学的名字“聂~~~~~武德”。
他家在杭州拱墅区的拱宸桥,大运河边上,记得大一大二还有个娴静的女孩来寝室找过他好几次,可能是他杭州的中学同学。他人很潇洒,说话幽默,绝对阳光少年,应该是受女孩欢迎的那一类,不过那时好像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没有把时间花在恋爱上。
听说他是倒在篮球场上,送到医院,发现已是肝癌晚期。
二十多年后,我有机会到大运河边上他杭州老家。拱宸桥边人流如织,当年对面下铺那个英俊少年,仍然栩栩如生在我眼前。
(二十五)王承章(物理系)
1984年以常德地区高考理科第一名成绩考入北京大学物理系。1991年北京大学物理系硕士研究生毕业后,1994年获得美国威廉玛丽学院物理学博士学位。
悼老王——记念王承章同学(物理系 刘让蛟)
老王是我们对Chester Wang- 王承章同学的尊称。在北大同窗7年,他总是气宇轩昂地叫我们要斯文一点,大家也因此叫他王斯文。来美国后,不知从哪年开始,他的聪明才智在额头和两鬓上显露出来,言谈又带有王者风范,我们就开始喊他老王。
老王是我北大同班同学,又是湖南老乡。1984年高考,他是湖南省几十万考生理科第3名, 还是全省三好学生。大学四年,他是我们班团支书,在同学中威望很高。记得入学后第一个中秋节,别的同学是吉他,唱歌,各种才艺表演,老王上来就是激情演讲。他浓重的澧县口音, 估计除了湖南人没几个人能听懂,但他的气势折服了所有人。上英语课,我们分在有外教的快班。外地来的同学,考分很高,但英文是听不懂又说不出口,像我一般是躲在角落里不吱声,老王却很勇敢,在班上积极发言,大声说着据说当时只有老美才能听懂的英语。毕业时他以我们全年级133人前几名的成绩,免试保送读研究生,导师是凝聚态物理很有名望的章立源教授。承章的一位同门师兄就曾是北京大学校长, 跟他也有过合作往来。老王1991年来美国读PhD,三年就拿到博士学位。他真的很牛,也很努力。
在北大本科4年加研究生3年,我们一起吃过又黑又硬的馒头,喝过难以下咽的玉米白菜粥,买过小炒也去过回民店,在未名湖逮过王八炖汤,还抓过刺猬烧烤。我们一起走过三角地的布告栏,步行去了天安门广场,在图书馆和通宵教室占过座熬过夜,还骑自行车去了长城,香山,野山坡,卢沟桥,很多的地方。有一年的暑假我们一块留在北京做家教,他的女朋友傅书芳一封书信就把他召回,让我们没有女朋友的男同学很是羡慕。老王真的好福气,在年少轻狂的时候就有了爱情的滋润。
老王总是在我家隔壁的老王。他大学时住在我斜对面,研究生时住在我的隔壁。他98年来到康州,我00年步他后尘也来到康州,住的地方只离半小时,也算隔壁邻居。我们两家的孩子年纪相仿,常常是大人一边聚会,小孩们在一边玩耍。记得85年我们去八达岭长城,在火车上我和承章有一张合影,看到的人都说我们长得象兄弟。这三十年来,他也待我如兄长。我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参加过很多聚会,在一起吃过很多饭,通过他也认识了很多老乡和康州的好朋友。老王为人豪爽大方,智慧和爱心在他身上同时彰显。他知识渊博,谈笑风生,对人真挚热情,他灿烂的笑容和笑声往往感染四周。
老王也是我的弟兄, 他在威廉玛丽亚学院就学期间就决志信主,受洗成为基督徒。我来康州时,所在地方只有查经班,他还来过我们查经班指导学习,教我们多看圣经,按正义来分解真理。在他家吃饭聚会,他也会叫孩子一起谢饭祷告。老王平时喜欢研读历史并且讲得绘声绘色, 他也跟我分享过很多工作生活上的心得,包括职场文化,投资理财,和怎样陪养教育小孩。他不光为人楷模,喜欢亲自做题示范,常常为能解出数学难题而欣喜。他对朋友也是直言不讳。我常常因为对小孩没有耐心,被他单独谈话劝导。有老王做邻居,我们真的好福气。
王承章(左三)与同学们
老王很聪明,他也很努力。老王活得很精彩,他也活得很辛苦。工作以后他还坚持在职教育, 连续拿下计算机科学和机械工程两个硕士学位。2014年12月27日在滑雪场,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先走”,他叫我先滑下去,他自己慢慢来。怎么也没想到他就先我们而去,自己安息了。他生前也曾跟我谈到羡慕国内同学大有用武之场, 也曾考虑回国工作,如今他却永远留在异国他乡。
老王是我引以为豪的北大同学,湖南老乡,我的好邻居,好兄长。引用一下夏天舒同学写的挽联:
客居它乡,其心常承博爱愿,情思坦坦
人至盛年,其文可章广济行,走何匆匆
如今老王卸下了所有的重担,他的一生很精彩!他的精神和笑容永存我心,我们永远怀念他!将来我们在天家还要再见他!
悼念我们班的好书记(物理系 魏强)
承章走了,我潸然泪下!
我当了四年班长,他当了四年书记,他从来都默默支持我的工作。他操着浓重的湖南口音,散发出的是一身的质朴。他有着湖南人的耿直与爽朗,虽家境贫寒,却从骨子里透出伟人般的大气。毕业后,他上了研究生,我常回北大去他那里找宿。他的微笑总是给人一种善意和友爱。我们虽不在一个寝室却相处的如兄弟一般。出国前,他从我那借了点美元,出去后很快寄还与我,还念念不忘。这些年每次路过北京他都要与我一聚,但数来也就可怜的两三次机会。想不到N年前的北京一面竟成永别!
上学时他不爱运动,得知他开始打球,我很是兴奋,还等着在北京与他一较高下。承章兄弟,干嘛那么着急,几年后的班里聚会还等着你回来主持!现实就是这样无情!望着遥远的西方,我们默默为你送行了,走好吧,那里也有一个世界!
(二十六)刘为民(地质系)
2011年10月1日,刘为民因病离世,年仅44岁。
春暖花开的时候,依然想起你(地质系 封绪水)
我的大学同学刘为民生于1967年9月23日,甘肃省人,1984年他以优异成绩考入北京大学地质系地质力学专业。在校期间,他在专业学习之外积极参加学校组织的各项活动,曾在学生会学习部部长,也是外联部的负责人。他为人热情,风度翩翩,深得女生厚爱。
为民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1988年毕业后他随漂亮女朋友回到了沈阳。大约95年前后我接到了为民的电话,我们双方都非常激动,畅聊了一个多小时。电话中隐约得知他经济上遇到了困难,后来是他夫人来我公司取的钱。虽然20多年过去了,他夫人当时说的那句话我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封哥,我家为民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太实在很容易上当受骗啊!”。这句话既反映了为民在夫人心目中的地位,也说明东北经商环境之恶劣由来已久。
2012年春天,家父的去世让我感到生命的脆弱与无常,也彻底改变了我对人生的很多看法。我迫切地想知道,那些散落在祖国各地多年不联系的同学、朋友是否安然无恙?通过百度,我变着法地输入关健词,最终通过一篇沈阳民革机关的追悼文章找到为民的下落。斯人已去!出走半生,归来是亡魂!“人间未遂青云志,天上先成白玉楼”。从这篇悼文中得知为民自1995年之后的点点滴滴以及所取得的辉煌成就。北大人是金子,在哪儿都会金光闪闪。
刘为民
为民88年回沈阳后,在沈阳市电子工业管理局任翻译、助理工程师。1995年北京大学研究生毕业后在东北电业管理局电力调节技术研究所任副所长、高级工程师。2007年在中欧国际管理学院在职攻读管理学博士研究生,后相继在东软集团、东北大学任高级工程师、教授,曾在国内外知名刊物上发表哲学、管理学、技术科学论文三十余篇。
为民同学因病于2011年10月1日0时30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仅仅44岁的年轮,离开了生他养他的父母,离开了想他念他的亲人同学朋友,离开了他用热血耕耘的土地。
刘为民(后排左二)和北大学生会外联部同学
为民同学生前曾担任民革辽宁省直工委参政议政委员会委员、专家委员会委员、中国计算机学会理事中国信息安全技术学会理事、国防科技大学客座教授、山西大学客座教授、美国马里兰大学访问学者、东北大学软件学院教授、东北大学中荷生物医学与信息工程学院教授。
春江桃叶莺啼湿,夜雨梅花蝶梦寒。满腹经纶离世早,一腔热血沸腾迟。今年是我们84级大学毕业三十周年,也是为民同学离开我们的第八个年头,当春风吹散积雪,桃花梨花含苞树上的时候,我们相信为民的世界一定充满生机!愿为民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活在我们的思念里。
46位同学永远活在我们的思念中
近日在全球热播的电影Coco(寻梦环游城),讲的是这样一个故事:去世的人只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每当亡灵节到来,无数亡灵会走上金色大桥,穿过遍地万寿菊去和家人团聚。当一位亡灵被世界上最后一个人忘记的时候,才会永远消失。
我们的回忆,我们的思念,我们的文字,就是一朵朵万寿菊,铺成金色大桥,通向这些同学的世界。
在那边的你们,还好吧? |